春节电影票难买,但我早在一周前就买了预售票。对这部电影的期待,自然要追溯到上一部。2015年春节,《唐人街探案》作为贺岁档的票房冠军,表现非常令人惊艳,像唐仁和秦风这样“一动一静”,白痴和天才的搭档,虽然在大银幕上并不算稀罕,但放在华人街的背景下却显得尤为另类。
华人街是什么地方呢?是现代外国文化与传统中式思想的交汇地,它既有着顶级都市的开放性,又始终保持着一脉相传的精气神。《唐探》系列的导演陈思诚让一个个疑案在华人街展开,本身就有着不一样的野心,这意味着他有心想结合「解谜式的本格推理」和「注重人性和社会问题的社会派推理」,从而开拓出一条新路。
在华人街这种文化相互制衡的环境里,具有高智商的天才侦探与藏在民间的草根神探之间的碰撞,不仅增强了电影的喜剧特色,也令观众不至于陷入单一逻辑,提供了更广阔的视角。
比起上部作品,《唐探2》的「悬疑性」有一些缓和,案件没有那么扑朔迷离,凶手没有像第一部那样让观众为之心悸的强烈动机,这种改变也许会让重视推理过程的观众觉得不够震撼,但这却是我认为《唐探2》进步的一点,它从类型片中跳脱了出来,变得更大众也更好看了。
为了避免过分剧透,这里不针对电影剧情做探讨。我们可以从细节上去观察《唐探2》的进步。
先说说令我印象很深的一个片段,唐仁被黑帮在繁华公路上追击的过程中,踢中了一个人的下体,那个混混痛到捂裆狂跳,但镜头一转,从坐在车里的路人视角看,却觉得他只是在跳舞,而车里正好播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这个片段只有几秒钟,但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在视角差异之下,人们都会产生不同的认知,那么在巨大的文化差异下,罪犯的心理更加无法按照寻常逻辑去推断。
正如那位司机的感知和真相大相径庭,不同文化背景上的认知差异,让案件变得意味深长和有趣。电影在这些细节上颇费心思。
在破案的过程中,主角们穿着美国超级英雄的衣服去劫车,却被打得衣不裹体,落荒而逃。在电影开场,秦风过海关的时候,用不太流利的英文跟工作人员对话,结果魁梧的黑人大哥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东北大碴子口音,“去干哈?”
在华人街这种中外文化高度融合的场所,一切固有逻辑似乎都被推翻了,你永远无法用单一的逻辑去判断一件事的对错。
骑着哈雷机车、外表凶悍的暴走族们,有着善于助人的温柔内心,出场的背景乐竟然是《粉红色的回忆》,华人黑帮无比熟悉纽约的都市规则,而华人街上的中国武术家,收下的弟子却全都是外国佬。
在《唐探2》的故事主线里,凶手利用中国的风水五行去选择杀害对象,看似专业和玄妙,却在最后被唐仁揭穿,说你摆什么阵法,连香炉都没有摆对。当凶手用英文生硬地念出道德经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时候,导演在那段翻译独白上采用英文直译的方法,让一个外国人念道德经,故意显得生硬,而他却不自知,用来呼应唐仁指出他香炉都摆错了。即你连你追求的文化都还不太理解,就奉为真理,按照自己的逻辑去杀人,殊不知,在了解那些文化的人眼里却成了笑话。
相对于推理电影,我更倾向于《唐探2》是一部具有侦探特点的喜剧电影。在这部电影里,文化元素的表现力高于推理过程,我们看惯了传统推理电影中的解谜手法,认为世界排名前十的侦探都应该具备高度的精英素质和技巧,但《唐探2》却反其道行之,破案不仅仅是技术流,也有运气和认知的双重作用。
这种方式不仅可以掩盖国产电影在硬推理上的短板,也在某种程度上让我们解了腻——对于强行解谜式的电影,我们看过太多了,听NPC讲解过程然后通关打BOSS般的剧情,如今已经不能引发观众的兴趣。
王宝强扮演的唐仁,浮夸无脑自称神探,空有一身武术,但也正是他,在插科打诨,承包笑点担当的同时,无形之中校正了天才侦探们的固有思维。当所有侦探都认为,风水犯罪只是无稽之谈的时候,唐仁的无心之语却道破了真相,揭开了连环杀人案的内在逻辑。这个角色是整个故事的引线,王宝强用一口不标准的母语,演出一副在华人街生活很久的油滑模样,唯利是图口直心快,夸张却让人觉得不突兀。
来自民间的神探啊,总有一种神叨叨的气质,逻辑模模糊糊,断案全凭经验和直觉,却不知为何散发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底气,仿佛这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他来说,破案不重要,奖金才是最重要的。
而刘昊然扮演的少年天才侦探秦风,则与唐仁截然相反,逻辑清晰,只讲证据,浑身散发着对案件强大的兴趣和绝对的控制欲,却也有着学院派的局限性。逻辑与本能二者浑然天成的配合,让《唐探》的线索推进变得更有余味了。
比起上一部的“傻白甜”形象,刘昊然显得更自信了。他是故事的弹药,有着强大的观察力和缜密的逻辑思维,为案件输出值得信服的观点,同时也是整部电影的颜值担当,当他赤裸上身在纽约街头狂奔时,我坐的那一排至少有六七个姑娘举起了手机在拍照。在天才的符号下,他的不擅沟通也成为了可爱之处,每次他磕磕巴巴跟陌生人交谈时,连我都会产生一种想冲过去保护他的欲望。
《唐探2》的第三位主角是肖央扮演的宋义,一个看似被莫名其妙卷入案件的嫌疑人,原本他的角色和唐仁有点相冲,都是喜剧路线,但正因为他聪明的洗白,让自己在观众眼中变得非常委屈和无辜,反而制造出了另外一种CP感。他是引燃整个故事的火,起到一种混淆视听,再酝酿大招的作用。具体详情就不在这里多做透露,大家可以到电影院里一看究竟。
《唐探》系列IP大火,不仅因为片方在剧情和细节上的精益求精,个人感觉更多的是因为缓和了当下国内的文化隔阂。我跟电影行业的工作人员开会,大家会下意识认为,大众电影俗气,小众电影则曲高和寡,所谓的雅俗共赏只有神作才能办到。
但看了《唐探2》,我认为我们不是缺乏这些东西,只是很少有人想要去将传统底蕴和现代文化融合,去产生一种新的模式。说到这里,我莫名想到陈可辛导演的《甜蜜蜜》,在异乡异国漂泊的大陆人,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彼此羁绊,对利益和情感的双重需求和感悟,是我最喜欢的国产电影之一。在这个方面,拍出《唐探》系列的陈思诚导演也有他特别的见解和魄力,当然,这也归功于华人街这个对多方文化接受度最高的专属场合。
作为一部特别适合春节期间看的合家欢电影,我没有多谈《唐人街探案2》的笑点,因为有太多文章已经说到了,在我看电影的时候,不自觉地笑过很多次。甚至有时候,有些其实并不算高级的笑点,比如一群男人在大街上裸奔,平时我肯定不会觉得有意思,但在这样的节日氛围里,也变得超级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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