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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浸湿的街道，远近闪烁的路灯，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蹲在马路旁，手扶着水泥矮墙，失声痛哭。我们看不见他的脸，但能看懂他蜷缩的背影里，流露出的悲伤。
这是三年前曾刷爆“美国天涯论坛”Reddit和Facebook的一张照片，一夜之间，跟帖上万条，有的来自医生和医生家人，有的来自患者和患者家属，人们热烈讨论着这个真性情的医生和他背后的故事。
拍照的是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护士，照片上的是她的同事——一名急诊医生，在朋友圈成了名人后，他始终没有露面，人们始终不知道他的姓名。
当时，他刚刚经历了一名19岁病人的死亡，按捺不住心情跑出医院，他不知道自己被拍了照。哭完没几分钟，就回到了急诊室，重新昂首阔步开始了诊疗工作。
擦干眼泪，转身继续——这是每个医生都有过的心路历程。可这坚强的背后，满是克制、隐忍、无奈。
这张照片为什么会戳中人心、形成病毒式传播？因为它揭露了几个不为人知的事实——
“我能理解照片里医生的感受。昨天，我一个17个月的小病人死了，我好几次没忍住，躲到医院楼梯间和过道里偷偷地哭了，这种悲伤简直要把我折磨死了。”
“生命太脆弱了，抓不住生命的感觉太痛苦了，我没救活的病人，都变成了我的一道道伤疤，永远长在身上。这些经历，让我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为什么要忍？为什么要躲在楼梯间偷偷哭？因为社会不允许你哭，接受的医学教育不允许你哭，因为同事都能保持冷静，那种气压不允许你哭。
我只想问问，这是什么逻辑？理智与情感不是此消彼长的东西，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理查德·费曼感情丰富，看到只蚂蚁都激动得手舞足蹈，可这影响他思维的严密了吗？医生救治失败，悔恨交加，难道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正常的反应吗？
社会的刻板印象之外，医学同行的严苛注视，给人的压力更大——一个在急诊实习的医学生说，有个女医生因为儿童患者死亡而流泪，科室主任非但没有安慰，反而批评她：“死的又不是你，哭是不专业的做法，在医院里不能容忍。”
越来越多的医生从走进医学院开始，从上第一堂解剖课开始，从参与第一例手术开始，就刻意压抑起自己的恐惧、悲伤、无助，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了，都被压抑到潜意识里去了。于是医生，变成了心理痛苦最重、抑郁焦虑最高发的人群之一，医生自杀的新闻也屡见不鲜。
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霸凌吗？和要求女性必须温柔、男性必须阳刚一样，要求医生时刻冷静如机器人，难道不是抹杀了医生“拥有情感”的权利吗？
悲伤，才是面对悲伤的健康反应。当你在为病人伤心时，不必觉得丢脸；当你的同事为病人流泪时，请不要嗤之以鼻。
“我父亲也是个急诊医生，只要我醒着，他就在医院上班。平常他从不和我们说医院里的事，只会和我们唠家常。我记得有段时间，每天都能看见父亲在我母亲怀里哭，因为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救不活病人……”
“他当时根本没留意，自己孩子看见爸爸哭会怎么想。但我亲眼看见父亲哭的时候，正是我最尊敬他的时刻，因为他永远觉得自己付出得还不够。”
医生流下眼泪，就走下了神坛，成了和病人一样的“人”，这比解释再多抢救的细节，更让患者家属感到安慰。
“谢谢你们。我的姐姐去年在医院急诊室，因为药物过量去世，我一直无法面对，此刻我至少能说起这件事了。我知道你们医生帮了很多人，但我从没想到，病人的死亡能给医生带来这么大的痛苦。谢谢你们一直坚持着治病救人，我真的没有想到医生也会这样……”
“我曾在癌症病房住过一个星期，给我继母陪床直到她去世。有一天凌晨4点，我醒来喝水，看到一个护士正在给我爸腿上盖毛毯，她说看我爸陪床睡着了，好像很冷的样子。就这么一点善意，我到今天都记忆犹新。”
“我也一样！去年年初，我父亲得了主动脉夹层，一开始只是胸部疼痛，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就走了。他才49岁，以前一直都很健康，当时医生一直跟我们保证不会有事的。抢救失败的时候，我能明显看出医生们眼睛里的绝望。这一年，医生还给我家打了好几次电话，慰问我们。我觉得医生的付出，没得到相应的回报。”
如果有更多这样懂得感恩、理解医护付出的病人，医生在救治中会更动力满满、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一位职业纪录片摄影师点评：“这是业余人士照的，但它传达了‘摄影’的精髓——通过简单的形象，传达出丰富的真情实感，这让人深受震撼。”
还有人联想到了另外几张著名的新闻照片：战场上爆炸的硝烟里，满脸惊恐的士兵；救火现场，抱着孩子尸体痛苦的消防员……他们和痛苦到蹲下的医生一样，反差让人动容。
医生在人们心中通常是不苟言笑的，平常媒体上穿白大褂的形象，多半是表情克制、身板挺直的，甚至有点僵硬。但这张照片，让人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医生的另一面，窥探到了医生的内心世界。
但脆弱过后，我们还是要收起眼泪，全身心投入到下一个病人、下下个病人身上。最后，这是每个医生都想对病人说的话——
我同情你，但必须保持理智；我想对你微笑，但必须假装冷酷；我从没觉得你的生活与我无关，但为了集中精力治病，我只能与你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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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干临床一线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我发现自己无法承受这种痛，在对患者的救治过程中，我的每一点失误、每一点考虑不周、每一点漏掉的叮嘱交代、每一点经验不足，都会成为我未来行医的重负，不断自责，无法释然，积水成渊，以至于不堪重负。在跟患者和家属打交道的过程中，不停地想刚才对患者的处置、对家属的叮嘱有没有不周全，有没有该提醒的没有说到。且不说给患者哪怕造成最轻微的健康损害、经济损失，即便是面对那些已经无药可救、无计可施的结局时，力有不逮的无助感也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所以我从临床一线上退出时，尽管不舍，但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从此逍遥。回复（0）（15）热门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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