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文化老人关于童年、教育及成长——访戴明贤先生

选择字号：超大标准 dzgoadmin 发布于2021-10-04 属于搞笑笑话栏目 0个评论 69人浏览

　　戴明贤先生作为书写贵州的代表人物，他的乡土书系已为广大读者广泛阅读和喜爱。前几期动静推出了戴老的系列散文集《一个人的安顺》中的四个选篇，在戴老的笔下，一个鲜活、曾经的安顺展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有着那些让我们羡慕的童年故事。今天，陈丹阳再次对话戴老，一起走进他的童年，探寻他的成长经历。

　　有一句话说，不幸的人总在治愈童年，幸运的人总被童年治愈。这是在观看《游于艺——戴明贤八十艺事展》时想到的，八十余年的人生少不了坎坎坷坷，但您的心性总能保持自足而适然，您觉得这得益于快乐有爱的童年吗？少年时代养育的心境，对您一生重要吗？

　　童年对人的一生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但也不能绝对化。相似的童年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成年后也会全然不同。西方有些学派（如弗洛伊德）把这一点绝对化，对成年后的一切行为都要从童年找出根源。用这种学说创作的小说和电影很多，我却不完全认同这种典型的西方思维。

　　我的童年可以这么概括：时代很动乱，家庭很平静。我父亲子儒公生于重庆綦江县石角镇一个耕读之家，幼年丧父，跟着叔叔步行到遵义做盐店学徒，后来到安顺经商，做到家道小康。母亲贤惠又干练，治家井井有条。我知事时已是抗日战争中期，过半国土沦陷，大量的东北、江南难民以及一些文教机构涌进家乡安顺，给这个长时期相对闭塞的西南腹地小城带来强烈的现代文明冲击，歌咏、话剧、展览等活动很频繁。我一走出大门，眼前是喧嚣的畸形繁忙街景，一进家又是安静无声的平和，反差很大。

　　我小时候话少，但好奇心强，记性好，对什么都喜欢观察，看到的、听到的能记住几十年。我最大的嗜好是看闲书。我在这些主客观条件所形成的环境中度过童年，对成年后的性格倾向和人生道路肯定都有或大或小的影响。

　　在您的著述中，看到不少您对母亲的回忆，您的母亲是传统的家庭妇女，对您的影响却深刻而真切。母亲对于孩子成长的作用，是可延展出很大的话题的。可以谈谈母亲对您的影响吗？

　　母亲吴宝书是安顺人，生于1910年。她出阁前与外祖母相依为命，绣花为生，婚后专心持家。她通达世情，明辨是非，处事有决断，又重情恋旧，很受亲友的崇敬。

　　我小时候是姐妹众多的独子，但母亲从不娇惯。我没有染纨绔习气，要感谢母亲的英明。回忆起来，父母对我的影响多来自他们平日的言行。父亲的自强和自立，母亲的自尊和重情，印象特别深刻。从母亲口中听到的“打铁还须自身硬”，对我影响极大。不论什么处境都只在自己身上使劲，不去怨天尤人。父亲待人接物平易耐心，母亲惜老怜贫，使我知道平等看人，对高位者不仰头，对弱势者不低头。还有，万事不可成瘾，是我从父亲得到的深刻印象。他最厌恶有瘾的人，那时候社众流行之瘾是“吹、赌、嫖”（也就是今天说的“黄、赌、毒”）和酗酒。成瘾就是依赖于物，使物反奴为主，人反主为奴。所以我虽喜爱文玩金石之类，却以观赏为足，不涉收藏。我母亲要言不烦，却常出非常精彩的民间谚语。安顺民间俗语简直是个文学语言的宝库，又生动又形象，又新鲜又简练，至今弟妹还常回忆赞叹，对我写作很有启发。还有，母亲不喜欢夸夸其谈和甜言蜜语的人，我也如此。

　　我每忆父母就感愧疚，因为和他们相处的方式太不够亲热密切。由于个性、社会和时代风尚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我和父母从不直接表白感情。现在看到儿女、孙辈和他们母亲的亲密相处，辄生弥补无从的悔恨。

　　我和您的话题，讲孩子笑话的最多。孩子的本真，有很多美的东西在里面，这种话题让人畅然，让人返璞归真。我在这种交谈中发现您和许多您的同辈人不同的地方，您很少讲大道理，您的道理都化在不经意的小笑话、小掌故、小乐子中，以至于经常和您闲谈后，我要作一点笔记，记下自己的感悟。这种“不讲道理”是您的一种习惯，还是基于一种教育认识。

　　喜欢小小孩是我们老戴家的传统，对儿孙辈小时候的趣事趣语，百说不厌。纯粹出于天性，没什么深奥的观念，就是为那些成人意想不到的语言行为感到惊喜。

　　我确实不喜欢听大道理。大道理就是“老生常谈”，人人知道，只看想不想实行。当然，也不对人讲大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发现再好的人生经验、人生教训、至理名言，都只有与个人亲历发生碰撞后，才会被他所领悟和起作用，亲人之间也说之无用。此外，我是弄文学的，习惯于形象思维。小说重细节，诗歌重意象，都忌说教。而真正精到的学术理论靠听讲是不行的，必须自己专心慢读才能领会。我也是经常阅读的，只不读“以艰涩饰浅陋”的高头讲章。

　　戴明贤，贵州安顺人，一九三五年生。一九五六年起先后做过内刊编辑、电台编辑、中学教师、剧团编剧、文学月刊编辑和文学、书法创作。出版作品《戴明贤贵州系列》《适斋小品》《适斋杂写》；散文集《残荷》《采蕨集》《掬艺录》《石城引》《艺坛耆旧》，小说《岔河涨水》《花溅泪》《九疑烟尘》《走进云里去》；书法《黑白记》《自适其适》《戴明贤书印集》等；戏剧影视《毕升》《双婚疑案》《燕楼惊豹》《水寨龙珠》等。是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务院特殊津贴领取者。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贵州省书法家协会主席、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贵阳市文联副主席、贵阳书画院院长、《花溪》文学月刊副主编及省、市政协委员等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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