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大,是我的同窗兼好友,素性潇洒,语多诙谐。我闲得无聊,预备写一写他,他不置可否。我便援引“孔子、孟子、朱子”等硕儒大贤的成例,尊称他为“马子”,定题目为《马子语录》。马子曰:“港台俗称女人为马子,这岂不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断断乎不可。而且《马子语录》听来也不甚堂皇。”我苦口婆心地劝他:“我又不是想写一部《圣经》或者《论语》,也没有野心争取诺贝尔奖,更不敢妄想它是什么里程碑。如今许多被评论家以为是里程碑的大作,倒不如称作墓碑恰切刚出世就是奄奄一息,稍经折腾,即短命夭折。你压根不必通过这篇文章希冀不朽,我只想用它换几文小钱花销。这样吧,倘若收到稿费就分给你,六四开如何?”马子曰:
“我六你四。”鉴于眼下时代不同了,捧人也会捧出官司来。何况,我这支笔向来不是吃素的,焉知马子将来不会上法庭告我诽谤?我现在吃小亏,堵住他的嘴,将来未必没有便宜。肚里敲了一通如意算盘,颇为心痛地答应下来。
班上有位女生,长了一副好身段,引人遐思,可惜是个麻姑,面如满月,遍布坑坑洼洼,使人感慨造物者的促侠。马子和我在校园散步,前面款款行走着这位女生,背影当真楚楚动人。马子抒情道:“看见她,让我不自禁地回想起许多逝去的美好的往事。”我笑道:“莫非你喜欢她?”马子悠然道:“你不知道吗,往事跟她一样,都是不堪回首的!”孰料世事变幻无常,经历几番迂合,竟然是这位“往事”小姐与马光大结为秦晋之好,从不堪回首变为朝夕相对。马子又发议论道:“世间美好的事物都存在缺陷。月有亏缺,花有凋残,维纳斯没有胳膊,《红楼梦》不曾写完。何况──”他语气一转道:“星空也是斑斑点点的,未尝不美。我最喜欢欣赏夏夜的星空。”后来,马子进一步引申道:“看惯了她,再观察其他女人,觉得她们光滑粉嫩的脸上倒是少了些东西点缀,未免美中不足了。”
马子不是基督徒,而喜读《圣经》。用他的话说,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读的。
马子曰:“这译者不高明,应该让我给他上一课。”我嗤之以鼻:“你的英文水平不过如同英美三岁小儿,连给人家当学生还不够资格。何况,这译文精彩流利,娓娓动听,已是尽善尽美。”马子摇头道:“尽美而未能尽善。你看,把人类的始祖译作亚当、夏娃,便不够贴切。Adam,该译作爱德。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可见天下男子缺德。叫他们的祖宗爱德,正合中西圣人的一番苦心教化。至于Eva,应该译作夏蛙,我想,除了耳聋男人之外,都会赞同我这新译法的。”
马子将他的情海沉浮史用几句带“草”的诗句或俚语概括,很恰切,也很有趣味。少年时,知慕少艾,“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奈何“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只得“好马不吃回头草”;且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然而,每每“草色遥看近却无”。一再蹉跎,青春将逝,不必自惭老大,效法“老牛啃嫩草”可矣!时至今日,马子已经成家,面团团而肚圆圆,恰应了那一句“马无夜草不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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