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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AAA信用资质的鉴定书，非但没让债台高筑的铁道部得以喘息，反而招来舆论哗然。同时，也牵出了一个鲜闻其声的金融衍生行业评级业。昨日，因将AAA顶级评价颁给铁道部而非议缠身的大公国际资信评估有限公司，又被踢爆一年连评156个3A级别。晚间，大公国际严辞回应。
评级公司，这些在国内尚属小众的神秘机构，在国际金融市场却是翻云覆雨的幕后操手。穆迪、标普、惠普三大机构被金融学家视作神出鬼没的致命幽灵，屡屡在要害时刻掐住全球金融市场的咽喉。
相形之下，国内评级业仍宛若婴儿。一家大型评级机构副总裁昨天告诉记者，目前对评级机构的多头监管和业内评级招标的潜规则是该行业还不够规范的始作俑者。对于大公国际的“滥情”，他则表示，也应注意债项评级与主体评级之间的差异。
对大公国际到底“公不公”的“审判”，让公司总裁关建中感觉始料未及。近日他在连续接受媒体采访时反复强调的一个概念是“企业信用级别未必不能高于所在国主权信用级别”。如果用更通俗的语言来稀释，就是当一个国家的信用级别只有AA级时，国内的优质企业仍可能拿到AAA级。
关建中之所以不厌其烦地重复这条被许多人看做匪夷所思的逻辑，是因为大公国际日前对处于风暴中心的铁道部主体和2011年第四期200亿元人民币90天超短期融资券都给出了AAA的最高评价，这一评级结果令市场大跌眼镜。北京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赵坚当即回应，称这种“铁道债高于国债”的评级方式“缺乏依据”。就在一年多前，大公国际发布了环球50个国家的主权信用等级报告，其中，中国政府的评级为AA+。争议的天平罕见地呈现一面倒。中欧陆家嘴600663股吧)国际金融研究院副院长刘胜军也强势回应，表示 “给铁道部这样负债累累的单位贴上AAA的评级，是缺乏常识和逻辑的表现。 ”
尽管关建中坚持评级依据是铁道部依赖中央财政隐形担保，但即便如此，“被担保者”的信用等级居然比 “担保者”更高，仍显然不合逻辑。毕竟，截至上半年，铁道部负债总计2.09万亿，资产负债比高达58.54%。
“这就是闹了个大笑话”，昨天，上述评级机构副总裁对晚报记者如是评价。 “过去中国评级机构没有走出过国门，没有国际参照系，所以如果政府是AAA级别，有政府背书的一些主体确实可以给出AAA评级。 ”
“但去年大公国际已经发布了一套包含50个国家的信用评级系统，这就出现了一个展业范围上的矛盾，”该人士对记者解释道，“全球国家主权信用评级的发布意味着建立了一套区别于过去国门内的坐标系，而是放在国际平台上，那么一般国内企业、机构的评级就不应该再超过国家信用评级。 ”
他还为记者举了一例：“比如说在国内的评级系统里，北大、清华是顶级，但在全球的一些排名系统中甚至进不了前100。”他认为，大公国际应该搞清楚的是展业的确切范围，“如果不做国际业务，不在全球环境中发布中国的信用评级，给铁道部这样有财政兜底的主体AAA评级本身，是合理的。 ”
另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也赞同“笑话论”：“我们的评级公司想跻身国际舞台，却变成了四不像。 ”美国次贷危机期间，标普将美国主权信用评级由AAA下调至AA+，得到美国政府隐形担保的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评级也应声而降，同样调至AA+。标普还在声明中承认，下调房地美和房利美的评级反映了它们与美国政府的依赖关系。
对此，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副院长刘胜军更直言，大公国际如此评级，“是缺乏常识和逻辑的表现。 ”除了他们的“笑话论”，在业内流传的说法中，还有“炒作论”。
由于与国际惯例背道而驰，大公国际的评级结果引起了轩然大波。值得注意的是，关建中在公开回应媒体时的态度有些许蹊跷。“目前大公实际上是在挑战老牌的，垄断国际评级体系的，权威评级机构……这种挑战仅仅有一种决心或者胆略是不够的，我们还是要用自己的实力说话，让世界和市场逐渐地认可。 ”业内人士大多质疑：是否为了挑战而挑战？
事实上，这并非大公国际第一次与市场主流评级唱反调。从去年发布的报告内容看，大公一举颠覆以往标普、惠誉、穆迪等三大评级公司的结论，不仅把中国排在西方发达国家之前，还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排名也大大提前，甚至沙特阿拉伯的国家信用也比美国高一位。
今年6月底，云南省一家地方融资平台发生违约事件，一度引起市场剧烈震荡，但另一家云南省政府的独资平台公司云投集团主体信用评级却被大公国际上调至AA+。
7月，央行加息导致地方融资平台资金成本上升，银监会将银行信用债占资本比例的计提标准由零上调至20%等监管措施进一步出台，但处于关注焦点的城投类债券中，“10辽源债”和“10津海泰债”的主体评级却分别由此前的A+和AA被上调为AA和AA+。
而如此评级的直接结果不免令人生疑：大公国际连连赢得眼球、声名鹊起，在遭遇质疑后，关建中还亮相CCTV，并频频接受其他各大媒体访谈。此番将风口浪尖、千夫所指的铁道部再度送上AAA信用级别，仍为大公国际赚足曝光率。
与“笑话论”和“炒作论”相比，记者从业内了解到的另一种说法则更接近于 “阴谋论”。国内信用评级机构龙头中诚信报告显示，AAA级、AA级、A级短券相邻各档利差约30bp，以200亿元发行规模计，多一个A，就可节约1500万元发行成本。
大公国际为何要处心积虑为铁道部省钱？有一个细节是：截至此次发行之前，铁道部及下属企业已发行尚未到期的债务融资工具余额为5650亿元。
发债频繁的铁道部似乎就是大公国际的绑定客户。 “我国债券市场是一个优质市场，AA-评级的债券不符合实施发行的条件，所以会发生评级机构受利益驱动、故意将评级调高的情况。 ”上述提及的副总裁对晚报记者分析。
“虽然评级机构的收费和信用主体能否发债无关，但现在发行主体会搞评级招标，要求评级机构先给出预评级，这里面就有挽留合作资源带来的利益驱动力。”他解释道，“评级公司要衡量短时利益和长远利益，因为经营信用的机构最大的资产就是公信力，故意调高评级是短视行为，但国际上三大评级机构虽然强势，次贷的发生说明也有利益驱动。 ”
记者从入行十余年的资深人士处获悉，目前全国评级行业总家数70多家，绝大多数企业是地方性信贷评级，一共只有5家拥有做全国性债券评级的资质。其中，中诚信市场占有率超过40%，联合资信位列第二，大约30%左右，而大公国际仅列第三，份额在20%左右，与剩下的鹏元差距并不大。
另一蹊跷点在于，6月调高“10辽源债”和“10津海泰债”评级前夕，已有市场消息透露，云投集团可能会有一个核心资产转移的动作，旗下子公司云南电力投资公司或将转至云南能源投资公司中，但大公国际依然不顾各种不利因素，上调了云投集团的主体信用评级。
根据大公国际官网信息，包括铁道部在内，大公国际一年之内竟给出了156个AAA评级。同期，大公国际官方网站公布的评级数量为624个，AAA评级占比高达25%。
除了AAA评级有“滥发”之嫌外，大公国际对城投债的逆势追捧也饱受诟病。记者注意到，从6月至今的两个月间，大公国际对城投债的信用评级调高现象最为集中，被调高评级的企业债有20只，其中16只为城投债。
但从债市来看，今年6月中旬以来，伴随个别地方融资平台公司出现信用事件，城投债已遭遇投资者广泛质疑和回避，二级市场价格急速下跌，并直接影响一级市场，7月初以来没有新的城投债发行。
对于风险，大公国际的多份评级报告也提到，“不利因素是政府的基金收入在地方财政收入中占比较高，2010年公司有息负债有一定规模的增长。 ”地方融资平台的违约风险虽也有提及，但很多并未影响到其进行的发债评级。
“156个AAA级别确实比较多，但客观地说，应该看到给主体的评级和给债项的评级还存在一些差异。给主体评级，是对其整体偿债能力和意愿的考量，同时还包括其融资能力等因素。而债项评级是针对单一债项评级。 ”上述大型评级机构副总裁对记者解释道。
“从评级内部系统来说，比如说地方性的一级融资平台，有财政托底，确实可以调高债项评级。这就好比过去有些国有企业破产，银行对它仍有造血功能的部分产品线采取隔离措施，单独生产，并规定产品获利的用途范围。那么，这个生产线的评级就可以单独调高。 ”他如是说。
“现在有不少人存在这种感觉，评级公司给出的债项评级都很高。其实是因为中国债券市场发育的不完全，门槛设置得很高。 ”上述人士告诉记者，“银行间市场达不到AA的债券，保险公司就不能买，交易所市场也只有2A以上评级的债券才能进入公开交易系统，所以2A以下根本就发不出债券，大量信用差的企业在评级时就被枪毙了。 ”
记者统计发现，在156个AAA级别企业中，企业信用评级只占15个、企业债信用评级3个、跟踪信用评级多达113个、公司债券信用评级4个、金融债券信用评级2个、中期票据信用评级19个。绝大多数都是债项评级。
不过，难以回避的事实是，大公国际在给AAA评级时确实特别慷慨。它给长沙市城市建设投资开发集团有限公司2010年度公司债券、杭州市城市建设发展有限公司2005年公司债券、合肥市建设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2008年度公司债券等多家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公司的债券，以“AAA”的跟踪评级。
对于有关一年给出156个3A评级、多发滥发的质疑，大公国际方面昨日晚间也给出了解释：一般来说，每个发债企业一年可以发行多种债券产品，每种债券产品评级可能会涉及三种带有信用等级的报告，包括发债主体评级报告，债券项目评级报告和跟踪评级报告。
也就是说，发债主体有一个带有多份信用等级的报告。 “例如，过去一年内，大公国际对中国银行601988股吧)的各类评级多达6次，其中1次为次级债初评、1次可转债跟踪、4次次级债跟踪。也就是说，一个企业可以有多份评级报告。 ”大公国际这样写道。
大公国际还在澄清公告中表示，在他们所评定的全部发债企业中，具有AAA信用等级的只有39家，而156个3A评级也是针对这39个发债主体、根据不同等级而产生。
此外，大公国际还引用第三方机构Wind统计数据表明，截至昨天，中国债券市场发债主体为1680家，其中AAA级的发债主体共有220家，大公国际仅有39家，占大公国际所有发债主体的不到12%（评级行业最高值超过26%），占市场中全部AAA发债主体的超过17%（评级行业最高值接近45%），处于评级行业较低水平。因此，大公国际认为对他们滥发评级的质疑是不恰当的。
不过。对于大公国际的澄清，知名财经评论人叶檀却不买账。 “由于我们现在采用向被评级机构收费的收费模式，怀疑其中牵涉到道德风险的问题。如果这样的机制不改变，包括大公国际在内的评级机构的评级信用就会受到质疑。 ”
而对于如何评估评级结果是否有效，上述机构高层则对记者分析，指标配置方面的准确性只能是事后才可以检验。“现在许多人只是看到AA、AAA等风险级别的符号，其实正确的理解是，符号只是标示风险发生的可能性，而一般AAA级别的违约概率为0.5%，在这个范围内，都说明参照系统有效。 ”他的观点认为，应该要看经济周期内一批被评级企业的整体表现，才能够检验系统。
关于财经评论人提到的应该改变评级机构向发行人收费的模式，业内也有着不同看法。 “审计师和律师也向委托人收费，是不是就完全无法控制利益输送？显然不是。”在业内浸泡数年的一位业内人士对记者说。
在他看来，如果改向投资人收费，根本就没有实际可操作性。“比如在债券发行周期内不可能向所有潜在投资者统一公开信息。 ”他认为，问题的症结还在于要有监管行为，“要从行政程序上不允许发行主体招标。 ”
据晚报记者了解，目前我国信用评估的对象或潜在对象分别由不同的监管部门监管，导致缺乏一个对评级机构统一监管的部门，比如对评级结果缺乏全国统一的复审、监管机构。
“由于债券市场的分割，现在对评级机构的监管主体也很不明确，发改委保监会证监会、银监会等会一起参与颁布许可，并制定各自的管理办法。 ”上述机构副总裁对记者解释道，“比如在中国证监会交易所市场拿牌的有中诚信、大公、联合和鹏元4家，银行间市场认定的有5家，没有鹏元，添加了远东和新世纪。 ”
“中国债券市场中不同种类的债券分属不同部门监管，因此评级机构在进行债券评级时，不同类别债券的评级业务监管也分属相应部门。比如企业债的评级业务由发改委监管，公司债券的评级业务由中国证监会监管，而短期融资券、中期票据、金融债券和资产证券化类产品等在银行间市场交易的债券，其评级业务则由中国人民银行直接监管。”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巴曙松、中国银行稽核部丁波、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刘少杰联合署名的一篇文章中如是写道。
上文还指出，这种多重监管的状况存在诸多弊病。“现有模式对有限的监管资源造成了浪费，信用评级机构也需要付出相应的成本来适应不同部门监管标准之间的差异。 ”
事实上，“九龙治水”也体现在我国现行的信用评估方面的法律法规十分分散。据悉，只是在《证券法》、《公司法》、《企业债券管理条例》、《可转换公司债券管理暂行条例》等法律法规中有所涉及，不便于统一实施与监管。
该篇文章还指出，在整个价值链的不同环节中，中国信用评级机构市场地位较低，盈利能力整体不强。
“在评级需求相对较大的债券市场中，债券承销商可以类比为总承包商，而评级机构在与发行人和其他中介机构的合作中则处于较为弱势的地位，且评级费率也很低。 ”统计数据显示，中国信用评级费用占债券总发行额的比例平均仅为0.42%，在参与债券发行的所有中介机构中处于最低水平，因此评级机构的影响力和话语权难以得到市场各方的足够重视。
据报告，2009年亏损的中国信用评级机构数量占中国人民银行备案机构总数的37.5%，可见中国信用评级行业的整体经营状况非常不理想。
“相对于美国近百年的评级行业发展历史，中国的信用评级机构无论在历史积淀还是实践方面都明显不足，加上人民币债券品种较为缺乏，债券市场容量有限，大多数的评级机构都集中在同样的细分市场中，这使得中国信用评级机构在评级技术、管理方式、营销手段等方面趋于一致，同质化竞争现象较为严重。 ”文中如是写道。
根据资料测算，中国信用评级机构平均人员流动率一直维持在25%左右的水平，平均工作年限仅为两年左右。相对其他金融机构，中国信用评级机构在内部考核和激励约束机制设计方面还存在较大差距。
此外，该文也毫不避谈买卖评级的猫腻。 “中国信用评级市场在不同程度上依然存在买卖评级等不良现象，评级市场以评级定价等违规操作仍时有发生。由于中国信用评级市场有效需求较小，信用评级机构间的竞争非常激烈，这就迫使评级机构在评级结果上平衡各种非市场因素的影响，这些问题造成了少数评级机构的评级结果的非独立性和非客观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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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报记者劳佳迪报道制图任萍 一份AAA信用资质的鉴定书，非但没让债台高筑的铁道部得以喘息，反而招来舆论哗然。同时，也牵出了一个鲜闻其声的金融衍生行业评级业。昨日，因将AAA顶级评价颁给铁道部而非议缠身的大公国际资信评估有限公司，又被踢爆一年连评156个3A级别。晚间，大公国际严辞回应。 评级公司，这些在国内尚属小众的神秘机构，在国际金融市场却是翻云覆雨的幕后操手。穆迪、标普、惠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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