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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吹解带免费在线阅读_谢晚月万玉山小说阅读

选择字号: 超大 标准 dzgoadmin 发布于2018-09-28 属于 冷笑话 栏目  0个评论 188人浏览

  《松风吹解带》是由“江笑语”所著,故事的主角是谢晚月、万玉山,一众人的心情均是雾沉沉的,头一回遭遇这种上天入地找不到人的事,又窝火,又懊恼,同时也在深刻反省。

  她的夫婿姓万,名玉山,大她十二岁,为杭州人氏,按照辈分来论,是她的叔叔辈。

  家族之间的联姻是身为谢家族人的责任,谢晚月的四叔和四婶便是这样结合在一起的,要说夫妻感情,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谢晚月的上一辈族人,清一色男丁,她这辈呢,伯伯们纷纷添子,直到谢禛这里才有了转机,得了她这个闺女,再往后,家族里倒也生了两个女孩儿,但一个小她五岁,一个小她十岁,按照顺位规则,便定了谢晚月与万家联姻。

  万家每年正月会派人过来一趟给谢晚月送礼物,迄今为止,算上从娘胎落地的那份,谢晚月共收了二十份礼物。

  谢禛体弱多病,没活过三十岁,早早地丢下谢晚月和母亲梁曼,独个儿去另一个世界快活去了,谢晚月虽失了父亲,但在家族中从未因此受到过欺负,皆因她背负着家族重任。也因着母女俩的生活还需仰仗家族,谢晚月不敢怠慢,一直勤勤恳恳地长大,学习,等待着出嫁的那一天。

  族里的人在祭灶那天便全回了祖宅,各房洒洒扫扫,令得往日毫无生气的宅子生生挤满了人气儿。

  房里没什么可洗的,全都干干净净,散发着皂角香气,梁曼和伯母,婶婶们去厨房里洗沉积了一年的碗碗碟碟,谢晚月则陪着弟弟妹妹们玩堆雪人。

  哥哥嫂嫂们还未归家,只有谢晚月闲着,她捧着练习册坐在廊下,一边做题,一边做总指挥。

  谢晚月闻言,放下习题册,从身旁的保温杯里倒了水,吹散热气,递给她:“慢点喝。”

  快到中午时分,一花圃的雪人家族全部堆好了,明晃晃地太阳照在上面,熠熠生辉,小朋友们都很开心,开始编剧本准备演戏了。

  谢晚月暖了暖被冻得通红的手,招呼他们吃午饭,小朋友们不干,非要继续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二姐来了。”

  谢晚阳伸手摸了摸雪人的鼻子,小朋友们屏着呼吸,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很不容易堆起来的雪人给踹倒了。

  众人呼啦啦全跑了,唯独晚星没跑,她见着谢晚阳脸上有抓痕,定是被谁欺负了,她的眼中噙了一汪泪,问道:“二姐,是不是小四婶又打你了?”

  “好心办坏事,告诉了老头子又能怎样,顶多训那人两句,她委屈了要撒气,不还是落到我身上么。”

  谢晚月不语,当年四叔出轨,四婶提出离婚,四叔不应,硬拖着,直把四婶拖得油尽灯枯,撒手人间,四婶过世不到半年,四叔便娶了现在的小四婶,第二年就添了个小子。

  彼时的谢晚阳虽然年纪小,但记仇,处处为难亲父和这位后来居上的母亲,对新添的弟弟更是恨到想弄死他才遂心,这些年,一家人因此过得鸡飞狗跳。

  “咱们家是狼窟,万家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万玉山比你大那么多,他已经是大人了,你还没上大学,他肯定像我爸那样,在外头找女人了,哼,恶心。”

  谢晚阳再次冷笑:“我不怕。”她头靠护栏,仰望天空:“有朝一日,我会把他们欠我妈妈的,全都讨回来。”

  “大姐,我每时每刻都在忍,但我没有你那么能忍,明明知道是火坑,还从小到大都努力往里面跳。”

  谢晚月微微叹气,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戾气太重,再说下去也无益,待她再长几岁,应该会好一些,然而她却没想到五年之后的谢晚阳,给一家人下了迷药后,独自一人背了五十万现金逃离谢家,自此杳无音信。

  万家老太太今年生了一场病,一直不见大好,恰逢阖家团圆的日子,家家都是一派欢喜,唯独万家大少爷万玉山,孤零零的一个守着空房过年,老太太觉着自己时日无多,希望能在有生之日跟长孙和长孙媳妇一道过个年,所以派了人过来接谢晚月去杭州。

  哦,谢晚月心里不愿,却也不得说出口,她看了看谢殿臣,见他再无他话,便说:“那我回去整理行装了。”

  梁曼中午得知的消息,心里难受许久,女儿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一直是她心头的尖尖肉,尤其是丧夫之后,除了事业,女儿是她命里唯一的阳光,这桩婚事是谢禛尚在时应下的,她不肯,希望女儿未来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谢禛坚持,她与他生了一回气,后来谢禛咽气前再次提及谢晚月的婚事,望她以家族为重,她伤心不已,心里万般不乐意,但为了却谢禛的心愿,咬牙答应了,这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和谢殿臣聊过多回,均被驳回,她也曾试过带着谢晚月逃离,却以失败告终,后来便期望万玉山能是谢晚月的良人。

  如今万家派人来接谢晚月,这一去,便是尘埃落定了,她不甘心,又没有别的办法,在房间里坐了半天,终是打起精神来,给谢晚月整理行装,大大的行李箱塞了又塞,终是觉得不满足,想要给她带的东西太多,奈何带不走。

  谢晚月回房间时,见梁曼给她整理了两个超大行李箱,还要再装第三个,她赶忙制止:“妈,别带太多东西了,我十六就回来了。”

  梁曼这才停手,絮絮道:“这个箱子里是内衣和轻软的毛衣,裙子,这个箱子里是裤子和外套,大衣,说是那边的冬天比北方还冷,我又给你带了件羽绒服,你自己要注意保暖,别生病。”

  谢晚月头一回感受到梁曼的难过,她的妈妈一直是自强自立的女性,从未在任何困难下低过头,从小教她做事做人,此刻,她的伤感浸染全身,令她有点儿想哭,她拉起梁曼的手,轻拍,说:“妈,你别担心我,你自己保重身体。”

  梁曼又叮嘱她:“万家现在还是旧式家庭,人多,规矩多,你到了那边要乖,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忍着,不许和旁人嚼舌根,知道吗?”

  梁曼还要再说,赵伯敲门,说是老爷子有礼物送给谢晚月,梁曼去开了门,赵伯递给她一个红包,说:“晚月今年的压岁钱。”

  一路往机场驶去,沿途均是张灯结彩的过年氛围,别人都是阖家团圆,她却要在这样的日子里背井离乡。

  下了飞机后,有车来接,谢晚月被安排上了第二辆车,车开了很久,晚上八点才终于进了万家大宅。

  秦明义引她下车,进了大宅的门,看见的是一道巨大的影壁,上面雕有繁复的花纹,一旁是高大粗壮的树木,不晓得生了多少年,树枝铺得遮天蔽日,甚至铺到了外头,影壁后面是一片竹林,郁郁青青叶子趁着白色的积雪,在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好看。

  万家是七进院落,秦明义带着谢晚月穿过长长的游廊进了主院。有人引领他们到西屋,秦明义退了出去,一人接了谢晚月脱下的衣裳,一人端了清水给她洗手,一人端了个小饭桌上来。

  谢晚月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这座宅子大约有些历史了,物件摆设大多都是旧式风格,让人恍若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小饭桌上是三碟子菜,一荤两素,外加一小碗糙米饭,一碗汤,谢晚月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很快就有人来收走小饭桌,屋里又只有她一个人,她眼皮沉重,想睡,又没着落,强撑着。

  谢晚月起身,跟随秋曼往内室里去。她的心里莫名紧张,这座陌生的宅院和陌生的人让她非常不安。

  内室的陈设很简单,但处处透着雅致,谢晚月只简单扫了两眼,便被床上的人吸住了目光。

  那人身着月白中衣,半倚靠在床头,满头银丝用一支玳瑁簪子绾起,虽面带病容,但气质绝然,完全不似八十七岁高龄的老人。

  待她出门,秋曼过来给万老太太递了杯水,说道:“从前只看相片就已经觉得很美,这会儿见了,更是觉得美,人又聪明乖巧,玉山有福气了。”

  万老太太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回头叫玉山来一趟,与他打个商量。”

  “我记下了,玉山这会儿还在外头忙,估摸着又要很晚回来,可能还喝了酒,不如您先睡下,我去和素芳知会一声,明儿一大早再做商量。”

  谢晚月被人领着,一路往深宅里去,此时的天色已是墨黑,长廊里的灯光柔软,照在飘落的雪花上,莹莹点点,煞是好看,穿过一道长廊,到了一处院落,进得房间,便见到她的两个超大行李箱立在墙角。

  谢晚月道谢,然后打开行李箱,找了干净的衣物换上,洗完澡回到为她准备的房间,眼皮便有些打架了,虽然夜还浅,但她实在熬不住,趴到床上便睡着了。

  她有些莫名地紧张,在床上翻了两个身,终是掀开被子起来,摸到门口,贴耳去听,外头约摸剩了三个人在说话,一把清冷的男声,略带了醉酒的沙哑,一把略苍老的女声,是芳姨,另外还有一把轻柔的女声,正在安抚万玉山。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椅子上坐着的便是万玉山,他的面容和声音一样清冷,只是这份清冷上沾了一丝潮红,俊美中平添了一股妩媚。

  立着的那个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穿紫色毛衣裙,纤腰处系了一根细细的带子,更加显得腰身窈窕,她正倾身凑到万玉山耳边说着什么,一头波浪长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了小巧的红唇和鼻尖,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中,夹杂了丝丝甜香,应该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儿。

  万玉山觉得耳边聒噪,心里不耐烦,一把推开身前的人,声音也带了烦躁:“汤好了没?”

  屋外传来徐素芳的声音:“好了好了,这就来。”声音未落,她便端了碗汤进来,快步走到万玉山跟前,“都喝了。”

  万玉山睁开眼,伸手拿起碗,几口喝完,落眼时瞄到一个身影,定睛去瞧,见着谢晚月站在西屋门前,俏生生的一抹。

  谢晚月听到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口堵在心口的气这才泄了,背后一片凉,大约是汗浸透了衣裳,她松开揪着衣角的手,转身回房,脱了睡衣,快速换好干净衣裳,手掌滑过脸颊,发觉全是泪。

  万玉山连夜叫秦明义过来,令他买机票,将谢晚月送回去:“这桩婚事我在十年前就退掉了,为什么还发生今天的事情?老太太病糊涂了,你应该清醒吧,是叫我再把话说二遍才明白?”

  “老太爷在世时说了,给你谋了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事,还料想你长大了会逆反,告诫我们说,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得当真,到了该娶谢家姑娘的时候,一定要照着规矩和礼节,风风光光大办。”

  “我觉得你能,但掘了也没用,玉山,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这两处院子的人都被你给吵醒了,谢家那姑娘还被你给吓哭了,我建议你明天去道个歉。”秦明义一面说一面往外走,临出门前,想起一事儿,“哦,对了,老太太说让你明儿去她那里吃早点,有事商量。”

  万玉山气得酒意全消,他那位无所不能的祖父在世时便一直想掌控他于手心儿,他少时就不停与祖父斗智斗勇,如今祖父虽已离世十年,却仍然想攥着他的命脉。

  秦明义走后,方岚在外头等了半天,不见万玉山有动静,她心里越来越不安,渐而焦躁起来,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过去敲门:“玉山。”

  方岚知道再敲下去也无果,还会平添他的厌恶,于是压下心底的急躁,柔声道:“玉山,你不要烦心,早些睡,我先回去了,明天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出得万家大宅,方岚才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她终于见到了谢晚月,这个一直存在于他们谈资中的女孩儿。

  她与万玉山相识二十年,喜欢他二十年,读初二那年春天,她从万玉山的好友李书卿处得知万家老爷子给万玉山订了一桩娃娃亲,女方才出生三天。

  “你们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啊,竟然讨了个奶娃娃给你做老婆,哈哈哈,你是不是还得哄孩子去啊。”

  “这年龄差有点儿大呀,只能看,不能吃,到她成年还有十八年,清心寡欲这么久,老万,你憋得住不?”

  “北方小妞儿性子辣体格壮,万爷爷大概是觉得老万生得太像女孩儿,所以找个壮实的北方姑娘中和中和。”

  方岚却觉着异常剜心,这世上,竟然有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陌生婴儿,令得眼前这个人揣上了心事。

  有了未婚妻的万玉山,在高一谈了个女朋友,那女生长得特别好看,性子柔柔软软,说话的声音轻轻细细,学习成绩好,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白慕雪,家世背景也不错,而且她的父亲白启元和万玉山的四叔万子明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万玉山十分珍视和宠爱白慕雪,捧在手心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做誓要将世上最好最美的物件儿都奉到白慕雪面前供她挑拣。

  白慕雪每日都能在桌洞里发现万玉山精心准备的惊喜,明艳的脸上掩不住的欢喜和甜蜜,简直羡煞班里的所有女生。

  二人相好六年,感情始终如蜜里调油般,直至大四,一向身体康健的万老太爷突然撒手西去,而白慕雪定了去美国读书。

  白慕雪希望能和万玉山一起出国,万玉山不去,说祖母尚在不远行,他从小被祖父母带大,祖父不在了,他要照顾祖母,美国是不会去的。

  “玉山,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和你讲过,其实我很在意你的那个未婚妻,现在我要离开你这么久,我怕。”

  万玉山的表情有些凉:“一个长辈们兴头上的约定罢了,你们还都挺当回事,既然你也如此在意,我派人走个形式,去退掉就是。”

  白慕雪缩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她爱这个男人,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但又拗不过父母,好在只有三年,三年一过,她便立刻回到他的身边来,再也不离开。

  白慕雪走的那天,方岚和其他人都去了,等了许久都不见万玉山,白慕雪委屈地进了安检,一路走一路哭。

  此后,万玉山进了家族企业里,挑起祖父留给他的重任,每天都在冲锋陷阵,忙得没日没夜,三年很快就过去了,白慕雪没有回来,说是在申请绿卡,准备在美国定居,万玉山得知这个消息,只说知道了,随后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万氏,每隔一段时间,业界便会看到万氏新推出的产品,同时,他又推出一系列改革,将万氏再次带往新的峰点。

  方岚对白慕雪的决定拍手称赞,她不喜欢白慕雪,这个女人一向娇娇弱弱的,又惯常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不过万玉山后来再也不谈恋爱,虽然身边也会有女人陪着,却都不长久,方岚想不通,他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被那些女人分享,她愿意跟着他一生一世,于是找了个机会,她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我喜欢你,认识你以后就喜欢你,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她们什么,我哪里比不过她们,你怎么就不喜欢我?”

  万玉山不再理她,方岚却觉得更加迷惑,她因为喜欢万玉山,又得不到,无故蹉跎了十几年时光,其实也有不少追求她的男人,但她都不喜欢,而万玉山身边的那些女人也都知晓方岚这个人,有无视她的,也有嫉妒她的,曾有一任故意拿她与万玉山之间的旖旎暧昧来刺激方岚,说万玉山那个的时候超级凶猛,还爱在动情时嘬女人的唇,魂儿都要被他吸走了。

  方岚气得眼圈儿发红,这些色情的私密事如此不堪,听得她心如擂鼓,耳红口燥,于是愈发地痛恨白慕雪,就因为被她抛弃,万玉山才在男女之事上变得这么不知羞耻。

  李书卿劝她:“你还是尽早找个人家嫁了,等玉山喜欢上你,估计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未必等得到。”

  方岚怎肯甘心,万玉山虽然拒绝了她的喜欢,但并不妨碍她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待着,只要他一日未娶妻,她便跟他耗一日,总归要将这个男人变成她的。

  方岚在车上缓了半天,才摸出手机来给李书卿打电话,那边还没睡,吆吆喝喝地,在打牌,还未待李书卿开口,她已经哭了,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止都止不住。

  李书卿嘴里咬着烟,两手都在忙,只得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问:“我说你这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哭什么?”

  李书卿:“我早就说过让你放弃,依着老万的性子,若是喜欢你,还会让你白白浪费这么多年吗,真不知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对,我的脑子一直在水里泡着,你们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些年眼睁睁看着我在里头挣扎,都不晓得帮我。”

  “帮你?那我们是不想活了。你别哭了,一个小姑娘,来就来呗,老万不喜欢,她还能上天么。”

  李书卿闻言哭笑不得:“再美也是小孩儿一个啊,她才刚十九周岁吧,你这么大个人了,被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儿给弄哭了,丢不丢人。”

  “”男人对一个陌生女人最感兴趣的当然是相貌,难道先关注内涵么?

  李书卿只得再劝她:“我说二小姐,这马上要过年了,您就收收放在老万身上的心思,在家多陪陪家里人,好不好?”

  “不好,他们总催着我嫁人,我不愿意回去。”方岚擦干眼泪,问他:“你们在哪里玩儿,我也要去。”

  方岚挂断电话,望着车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她忍了一次又一次,这回是不想再忍了,人生如白驹过隙,她如今三十岁,已不能再蹉跎下去,从前的白慕雪也好,那些莺莺燕燕也罢,都已成过眼烟云,现如今不过来了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更是作不起大风浪,她觉得,她若是再不用点狠法子,怕是这辈子也就只能远远地望着万玉山过眼瘾了。

  李书卿站起来:“觉着没意思是因为没事儿可干,我现在有事儿干了,觉着今年过年特别有意思。”

  李书卿将此消息告知了损友们,几人都异常兴奋,但是没摸准万玉山的态度,不太好冒然上门去拜访,万一被他打出来,岂不是没面子么,于是纷纷出主意要怎么摸到万家去瞧瞧热闹。

  成岩回他:“当年万老太爷没得太突然,他的族人乱了一阵子,他把全部精力放在治乱上了,估摸着交代给旁人去退,没退成呗。”

  陆源说道:“老万也是够挖心的,爱那个姓白的,爱得不行不行的,结果人家才出国三年,就把他给甩了,现在又来了个小姑娘,面儿都没见过,就要结婚,他这是啥命啊。”

  李书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这回,老万没有斗得过他爷爷,如今小未婚妻找上门儿来了,老万这会儿肯定心里窝火,那小美人儿要受苦了哟,真是可怜,他回道:“咱们和往年一样,正月里去给老太太拜年嘛。”

  到了万宅,偷空儿瞧个把人,还是找得到机会的,除非是万玉山把人藏到后院里,面都不让露。

  第二天,万玉山早早地起来,出门瞧见整个院子银装素裹的,杭州这一场雪下的,真是时候,他没心思看雪赏景,急匆匆往老太太院儿里去,行至自己的院子时,见院门敞开着,徐素芳在扫雪,再往正屋看,屋里黑着,没什么动静,他走过去,问道:“她还在睡?”

  万老太太那里已经摆上了早饭,清粥佐小菜,他坐下,等老太太也坐了,他才拿起筷子。

  “晚月让人来求我放她回去,我没答应,玉山,人已经接了过来,你不认也得认,不然就是我做孽。”

  “那好,我已经给谢家去了信儿,明年就给你们办礼,待晚月到了法定年纪,再去做公证。”

  “我已经去看过了,先前都穿好了衣裳,说等着今天早上过来跟您辞行,后来又换了睡衣睡了,估摸着是昨天太累了,这会儿还睡着。”

  “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这样沉得住气“万老太太叹了口气,又说,”这婚事虽然是他祖父和谢家定的口头约定,但谢家这些年一直守诺,我们也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本来我想着顺应玉山自己的心愿,他若是找到了他自己喜欢的人,我就赔上我这张脸,去退了谢家的这门亲,但是你瞧,他这么多年也不找,连玉庭都结婚了,他还单着,这就不能怨我了,人家姑娘再大些,也得嫁人的,若是被他拖着找不到好人家,我们就罪过大了。”

  正在睡梦中的谢晚月尚不知,她的命运就此已经发生了目前的她无法抗衡的转折。

  谢晚月独自吃了早饭,然后去挑了一身衣裳换上,准备往万老太太那里去,走是要走的,但要把话说清楚。

  万玉山仔细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她一如昨夜,虽然穿了厚重的大衣,但还是俏生生的一抹。

  “说吧,我听着呢。”谢晚月站在门口,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目光这儿瞟瞟,那儿瞟瞟,就是不看他。

  万玉山终于等到了她的正视,慢悠悠地道:“只要她高兴的事情,不论有多难,我都会办得到,所以,她要你我明年成婚,我也答应了,过了这个年,我会差人去做准备。”

  “?!”谢晚月不知该说什么,这个人,昨天夜里赶她走,茶碗儿都瓦卒了,今儿早上又为了哄老太太高兴,要娶她,有点像儿戏一样。

  “老太太身子不好,你要多陪她说说话,待她百年之后,我就放你走,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会给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谢晚月觉得自己也算是摆出姿态来了,既然他给台阶下,她也不喜多生是非,人生数十载,先把眼前的日子一天一天过明白了,再徐徐图以后,在谢家的这些年,她活得十分通透。

  万玉山见她神色淡然,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但也乐得她这个沉静的性子,不闹腾,挺好。

  两人就这么便将“人生大事”定了,万玉山起身走了,谢晚月自己坐了一会儿,也出了门,过年了,要陪着长辈。

  没想到老太太那里围了好些个人,谢晚月被当做博物馆藏品一样,轮番被她们咂摸,手背都被摩挲薄了。

  左一个夸她:“瞧瞧,生得这么美,像画儿里走出来似的,咱们家玉山长得也俊,真是越瞧越登对。”

  右一个赞她:“不单长得好,性子也温婉,玉山的脾气有点儿戾,娶个温柔的媳妇儿,正正配。”

  “好啦好啦,以后还有时间,让晚月到我这儿来。”万老太太见她要哭了,很是心疼,忙替她解围。

  众叔伯婶娘见老太太发话,便知趣地散开,但仍然将目光锁定谢晚月,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落到万玉山手里,不晓得能活多久,听说他为着一个姓白的女人过了几年清心寡欲的生活,后来憋不住开了荤,半年就得换一个,不然女人的命都要给糟蹋没的。

  谢晚月终于脱离了桎梏,坐在老太太身边,再也不敢动弹,大家就着今年的光景聊天儿,说得吴侬软语,她听不懂,开始还能撑着听,后来便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歪在老太太身后睡着了。

  万玉山在议事堂听秦明义的汇报,万宅的里里外外全靠秦明义打点,每年这个时候,秦明义都会给万玉山报账,去年一整年,各项开销记了两本册子,万玉山给他买过一台苹果笔记本,他虽也在用,但仍然喜欢手写账簿。

  “原本明年的支出预算和今年不相上下,但明年要办婚礼,老太太要求中式的,要修整礼堂,定制酒席,哦,对了,还有娶亲的聘礼,这些加起来,大概要再多这个数。”秦明义将账单递给他。

  “好,花,按照老太太说得办,钱我批。”万玉山大手一挥,“这个事儿你看着办吧,不用再来问我了,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听你安排就是,行吧?”

  “好,听您的,剩下的我就自行安排了,出了正月,裁衣裳的时候,我再找您。”

  “今天下午,各家的人便都回齐了,今天晚上不安排全宴席,各家在自己院子里解决,明天中午吃全宴,年夜饭晚上八点开席,您看看菜单,如果需要调换的,我马上去安排。”

  万玉山拿过菜单扫了两眼,说:“按这个做吧,对了,再给我多预备一份压岁钱。”

  “送给老太太的长孙媳妇儿,你掂量着放。”万玉山笑了笑,“我今年还算是她的长辈。”

  秦明义拿笔记下,想着这压岁钱的额度,就和往年给谢晚月送过去的礼物的价格相齐吧。

  外面有阵阵鞭炮响起,大概是哪个院的孩子出来玩儿了,秦明义从议事堂出来时,见万玉庭站在外头,背对着这边,看亭外的风景,他叫他:“玉庭。”

  万玉山正喝着茶,抬眼瞅见万玉庭,手里的茶碗照着他的脑门扔了过去,一条水线冒着热气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最终全落在万玉庭脸上。

  万玉庭躲闪不及,被茶碗砸得眼冒金星,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这他妈也叫如沐春风!!

  万玉庭麻利地爬起来,抹了把脸,往门边退了几步,说:“大哥,你能不能对我仁慈点儿,每回都对我动刀动枪的。”

  万玉庭吓得退出去,将门开了一道缝儿:“我爸那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四叔不止不救我,还看我笑话,大哥,我保证就这一次,若是再有下回,你就把我腿打折。”

  万玉庭未料到万玉山又砸他,一碗茶水顺着门缝儿再次兜他一脸,还夹着几块碎瓷,他愣了愣,关门,往台阶上一坐,整个人颓到绝望。

  万玉山连丢了两个茶碗,又摸过来第三个,喝了几口茶,给万玉川打了个电话,问道:“玉庭的事因查到了吗?”

  万玉川回道:“有了点儿眉目,这回应该不是玉庭惹得祸,倒像是被人给下了套儿。”

  万玉庭颓靡半天,不见万玉山出来,里头也没什么动静,心里的期望一点点没了,左右无法,终是起身出去,想去找老太太,又想起万玉山的话,硬生生收了步子,往自己的院落走,他这个大哥,说到做到,毫不含糊。

  打从记事起,万玉庭和众兄弟便非常怕这个哥哥,第一是他年长,第二是他心狠手辣。

  记得是六七岁上时,大姑姑家的表弟常玺来家里玩儿,常玺是大姑姑的晚来子,被家里人宠得不像话,因为一件玩头儿与堂妹起了冲突,惹得堂妹大哭,老太太看不过,教育常玺两句,结果常玺出口便问候祖母的母亲,常玺的话音未落,一旁窜过一人,飞起一脚将人踢飞了。

  大姑姑奔过去,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常玺抱起来,探了探鼻息,呜呜哭道:“玉山啊,你这是要我命啊!”

  万玉山面无表情,说:“姑姑,把弟弟教好了再带回来,免得下回真要了你的命。”

  常玺悠悠醒转后,心口疼得厉害,本欲再骂人,却瞧见万玉山冷眉冷眼地看着他,他吓得一抽,哇哇大哭。

  其他兄弟早就领教过万玉山的手段,幸灾乐祸地围观常玺的惨状,早就看不惯他了,又没胆量揍他,这回痛快了。

  此后,常玺再怎么无法无天,在万玉山面前也不敢造次,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大表哥若是下狠手,他不会有命活。

  万玉山待平辈的兄弟威慑力十足,对待长辈也一样不留情面。当年老爷子突然去世,四叔万子明趁乱从集团财务挪了一笔钱,万玉山给老爷子发完丧,连夜召开董事会,收回万子明手里的股权,将万子明从集团开除,又将他从万家族谱除名。

  万子明大怒,跟他理论,他说:“从前老爷子在,我不愿插手,你们想拿多少拿多少,如今我当家,我说了算。”

  万子明骂他:“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就想骑到我头上来,做梦,我是你长辈,你当不了我的家。”

  万玉山冷冷地看着他,说:“我说当得就当得,老爷子虽然走得急,但遗嘱立得清清楚楚,家业交给我,如果你们想撤,我立马签字,只是日后不要来求我就行。”

  万玉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待万子明快到跟前了,“锵”地一声抽出一直拄在身前的刀,手起,刀落,顺着万子明的耳边切下,桌上的一只茶杯被砍碎,刀劲儿还未尽,又深入会议桌三分。

  万子明被刀风刮得脸疼,身子一歪,幸被一旁的人扶助才不至于摔倒,其余众人被万玉山的戾气所煞,都说不出话来。

  万玉山将刀放回刀鞘,说:“老爷子留给我这把刀,是用来砍杀奸佞的,你若不服,就尽管伸头过来做我的刀下鬼。”

  众人瞧这阵势,纷纷劝万子明,让他不要再闹,这若是弄出人命来,不但集团损失巨大,家族也要蒙羞,万子明依然是不服,但不敢再和万玉山硬碰,只得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倒是替他说了情,然而没管用,万玉山跟她说:“您只管享福,别的不要操心,我保证万家基业不损,也保证万家人活在其他人之上,但我有我的方式,您不许用祖母的身份来乱我的阵营。”

  老太太闻言,觉着他说得有理,自此撒手不管了,万子明气得飞起,又无可奈何,拖了五六年,一家人都因为他而流落在外,不能认祖归宗,他终是耐不住,回来求了万玉山,并在祠堂跪了大半天祖宗,才又被万玉山接纳,回了万家,重新上族谱,只是有一样,他不能再进万氏,他的子女均可以,只他不行,万子明不得已忍了,自己在外头做些投资,倒也赚了些钱。

  走到院外头,听见院子里的小朋友们玩得正欢,他叹气,将头抵向院墙,碰到额头伤处,他忍不住“嘶嘶”吸气,估摸着被砸肿了,大哥的手也忒狠了点儿。

  “你的背影太萧条了。”万玉河瞅见他额头有处地方通红,问道,“老四,你挨打了?”

  万玉河突然从月亮门探出脑袋,四下里打量一番,压低声音说:“老四,我教你个法子,祖母把谢家那个姑娘给接来了,大哥答应明年办婚事,你不如曲线救国,去求求这位未来的大嫂,到时枕边风一吹,你的事儿还不是小菜一碟儿么。”

  万玉河可不想跟他一道走,万一被大哥知道是他给出的主意,那还不连累了他,这么一想,扭身就跑:“老四,人有三急,你先行,我一会儿再去!”

  谢晚月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发现周边一个人都没有,安静极了,她觉得身子还是很疲乏,而且还隐隐作痛,尤其是眼窝处,一跳一跳的,她挣扎着坐起来,看见手背上贴了一条医用胶带,中间儿有一星血点,好像是输过液。

  房间门开了,秋曼端了水进来:“你醒啦,啊哟,快躺下,可不能着了凉。”说着疾步过来,拉起滑落的被子给她盖上,“你可不晓得你烧得有多厉害,昏过去了,叫都叫不醒。”

  谢晚月想笑,却笑不出,整个人还像是置身于火海似的,烧得慌,她去拿水,发觉手上酸软无力,杯子竟然端不起来。

  秋曼见状,拿了杯子喂她喝,一杯水很快见底,她柔声道:“你先躺一躺,我去给你盛点粥来。”

  谢晚月没觉着饿,眼皮沉甸甸的,还想睡,她迷糊着躺着,隐约听到外头那把清冷的男声:“怎么样,好些了吗?”

  老太太:“她年纪比你小,你得多疼惜她,别让她受欺负,好好培养感情,等再过一个年,她满二十岁,你俩就生个孩子。”

  万玉山:“您若是成了老妖精,那我们就是一群小妖精呗,跟着您修仙去,再活上千千万万年。”

  老太太:“你就会哄我,不过我可不那么贪心,我只活到看你成家,看你有后就满足了,这样就可以对你祖父有交代了。你别跟我这儿坐着了,去,看看晚月去。”

  万玉山起身进了内室,床上的人依旧沉沉地睡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滑腻,又烫手。

  谢晚月睡梦中被一股凉意惊醒,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坐在床边的万玉山,那人冷眉冷眼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

  体温计发出“滴滴滴”的警报,万玉山伸手抽出来,看了看,38.5℃,还是烧,他搁□□温计,说:“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谢晚月想起身,却没力气,一只手撑着她的背,将她托起,她向他道谢,发觉嗓子哑得像砂砾磨过一般。

  秋曼端着粥进来时,见谢晚月正在艰难地穿鞋子,她连忙过去:“这是要去哪儿呀?”

  吃完,撑着站起来,随万玉山出去,在屋里睡了将近一天,乍一出来,登时被凉气浸透,她连着打寒噤,脑子更加迷糊了。

  万玉山走了一段,回头一瞧,见谢晚月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头,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他停住脚步,她仍然低着头往前走,然后直直地撞进他的怀里,接着,她整个人软绵绵地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他一把将人捞起来,打横抱起,小姑娘的脸蹭过他的脸,滑腻滚烫。

  谢晚月只走了这么一点路,便又虚得要晕过去了,幸好万玉山没有让她继续走下去,否则再行一段,她估摸着就倒了,他这一抱,登时解救了她,但也加重了她的负担,她尽量与他保持距离,避免自己因为晕眩而靠在他的胸口。

  一路行至车库,谢晚月身上又冷又痛,极力忍着才不至于□□出声,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很少生病,这才到了万家一天就病成这样,也不知万家的人会不会认为她身子骨太差。

  给她看病的大夫是位超级有亲和力的美女,姓艾,名叶,声音柔柔的,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谢晚月很喜欢她,得知她上午去给自己输过液,更加喜欢她了。

  谢晚月指尖一疼,指血便采完了,艾叶将血样交给身旁的小护士拿去化验,对谢晚月说:“来,躺下休息会儿,不要担心,很快就好了。”

  “你急什么,医学上讲,发烧时体温升高,有些病源微生物活性和繁殖就会变得不那么活跃,而人体的免疫系统反应性则增强,包括白细胞计数增加,吞噬细胞和嗜中性粒细胞的杀菌活性增强,所以发烧是人体进化获得的一种对抗病原微生物感染入侵的有益的保护性机制,只要不超过41,致死几率非常小,何况她今天已经输了液,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再使用其他药物,不懂就不要出言不逊。”

  万玉山瞄了一眼标题“全国前两月流感致106人死亡,约等于前两年总和”,没有继续往下看,瞧了一眼又睡着了的谢晚月,说:“安排住院吧。”

  “也不一定是,等血液报告出来再说。”艾叶整理桌上的杂物,看了一眼手表,说:“先去吃饭,回来就能出结果了,这里有人看着。”

  万玉山起身随她出门,二人来到医院食堂,各自要了两素一荤,找了个角落坐下。

  艾叶上午从万家赶回医院,临时被调去配合了一台手术,没吃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吃了几口,终于觉得心里踏实了,舒服地喝了口汤,问道:“你真打算娶这个小姑娘呀?”

  “呵呵。”艾叶干笑,“你还有隐私?我足不出户都能听到关于你的八卦,一天一个样儿。”

  艾叶觉得没办法再聊下去了,瞪他一眼,闷头吃饭,见他不吃了,把他盘子里的肉夹过来。

  “饿了什么都吃得下,我们这儿一天忙得水都喝不上一口,谁还挑拣饭菜好吃还是不好吃,哪儿像你,大少爷。”

  “那蛀虫,你钱多,能不能赞助一下我们医院,给我们改善改善食堂伙食,你看我又瘦了。”

  万玉山坐着等她吃完,他手长腿长,坐在餐椅上非常不协调,再加上周边有不少对他指指点点的声音,吵得慌,他催促她:“你快吃。”

  艾叶觉得这人真的是没感情,生生死死在他这里总是冷冰冰的,她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说:“走吧走吧。”

  两人端着餐盘往门口走,一路行过,有不少人和艾叶打招呼,大部分还是盯着万玉山看,医院里帅气的医生也有不少,但是这人帅得特别有诱惑力。

  谢晚月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走了一段路,又转了两个弯,最终进了一间房,那人将她放到床上,后又有人脱她的衣裳,她不肯脱,伸手去挡,却没挣过,终是被脱得只剩贴身内衣,再然后,房间便安静下来,有人拖着她的背扶她坐起来喂她喝水,她渴得要命,大口大口地喝,再后来,她便开始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父母出去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父母把她圈在中间,两人喁喁私语,听在她的耳中,犹如绝世音符,舒适又安心,再后来,梦里的场景起了变化,父母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躺着,沙滩滚烫,太阳也烈,她周身都痛,叫爸爸,没人应声,叫妈妈,也没人应声,她呜呜哭了半天,耳边传来一个沙哑不耐的声音:“别哭了。”

  小姑娘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抱着他不撒手,他使劲儿地把她的一个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谢晚月的梦越来越悲凉,她清晰地记起来,这世上已没有了活着的谢禛,唯有她,要坚强地活下去,陪着母亲好好过日子,她忍住了哭,安安稳稳地躺下,刀山火海总归会过去,她有本事,什么都不怕。

  万玉山坐在床边,脸色极为难看,被吵醒的怒气越来越盛,始作俑者却又沉沉睡了,他多年未曾有过如此烦躁的心情,与天斗,其乐无穷,与老爷子斗,心情败坏。

  艾叶第二天一大早便过来了,进门就瞧见万玉山沉着一张脸,搞得她都跟着不痛快了,他就是有这点魔力,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你是谁呢,任你多高兴呢,扫你一眼,立刻没了好心情。

  谢晚月也醒着,小姑娘被病痛折磨得失了水汽,嘴唇干得不像样,看来昨天晚上交代的事情都白讲了。

  艾叶先给她倒了杯水,谢晚月见了,感激地要哭,捧着杯子几口就喝完了,她又给她量了体温,仍然是38,她配了药,给她打了一针,回头对万玉山道:“你让徐姨过来照顾她吧,你在这儿,她好不了。”

  谢晚月吃了一些粥,心里有些着急,今天便是除夕了,她这儿还病着,不管怎样,下午都得回万家,除夕夜,不能在医院里度过。

  兴许是虔诚起了作用,也兴许是身子底儿确实不错,到了中午时分量体温,已经退到37.5,算得上有很大起色。

  谢晚月问能不能出院,艾叶笑着回她:“当然能了,按时吃药,多喝水,忌生冷,宜清淡,隔两个小时量一次体温。”

  徐素芳带着谢晚月去往地下车库,上午徐素芳一来,万玉山就走了,徐素芳解释说是家里有事等他拿主意,谢晚月全然不在意,她倒是希望万玉山不要在她身边。

  回到万家是下午时分,各个院落均是一派喜气,小孩子们不时地放一阵鞭炮,噼里啪啦的,听着年味儿十足。

  谢晚月回到了万玉山的住处,他依旧不在,她倒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中途被徐素芳叫醒喝水,迷迷糊糊去了几趟卫生间,回来继续睡,直睡到六点多,徐素芳再次叫醒她,说是准备年夜饭了。

  谢晚月量了体温,37,总算是正常了,虽然还有高烧后的身体不适,但能撑着度过今晚,年轻真好。

  万家的除夕夜很是热闹,众叔伯们与老太太,万玉山,谢晚月坐主桌,其余人按照辈分,依次在主桌之下坐了,谢晚月大病初愈,胃口不好,但看着其他人欢欢喜喜的吃喝,她也很高兴,不知远在千里外的梁曼,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万玉庭是在正月初一见到的谢晚月,原本二十九那天兴冲冲地过去老太太那儿,却被告知这位大嫂突然病了,谁也不让瞧,他硬生生地忍了两天,除夕夜好不容易碰面了吧,又不是好时机,只得赶在初一这天过来,见了面便喊了声大嫂,羞得谢晚月满脸通红,他却叫得顺口极了。

  “前天就想拜会你,但是你生病了,老太太不让见。”万玉庭笑嘻嘻地在谢晚月对面坐下。

  谢晚月纳罕,他来拜会自己做什么,但面上露出得体的微笑,说:“该是我去拜会大家的,结果生病给耽误了。”

  万玉庭连忙摆手,恭恭敬敬地说道:“不不不,你是大嫂,我是弟弟,应该是我来。”

  谢晚月也不再跟他说什么客气话,这么绕下去,铁定没完没了了,不过被这么高大健壮的一个男人叫大嫂,心里觉得别扭,尤其是她年纪还不大。

  万玉庭搓了搓手,酝酿了一下感情,往前一扑,半跪在谢晚月面前:“大嫂救命!”

  谢晚月被突然扑过来的万玉庭吓得跳上沙发,由于身子还虚,没站稳,仰头栽下去。。。

  万玉庭见谢晚月分分钟就“嗖”地消失在眼前,接着“咚”地一声响,他傻眼了,他是来求人的啊,不是来杀人的啊!

  于是刚刚大病初愈的谢晚月再次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静养为宜。

  万玉河得知此事后后悔万分,这个四弟真的是忒莽撞了,他只盼万玉山不深究,也盼万玉庭能嘴巴严一点,同时也做好了随时离家的准备。

  这才来万家两天,就进了两趟医院,人生地不熟的,难免委屈,老太太心疼,拉着她的手安抚:“玉庭那孩子鲁莽,吓着你了,你别怕,我叫他以后不许往这院儿里来。”

  楚焰安慰他:“老公,不要担心,我去看过了,人挺精神的,静养几天就好了。”

  “你傻呀,这是保护你,你年前惹了大祸,大哥嘴上不饶你,但是已经派人去给你善后了,没处理好之前,你不能在外头露面儿,大嫂这件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楚焰捧住万玉庭的脸,“你呀,傻得可爱。”

  万玉庭闻言,顿时热泪盈眶,果然是血浓于水啊,他都把大嫂给摔成脑震荡了,大哥还是惦念他这个兄弟,不会叫他被人给欺负了。

  谢晚月遵循医嘱静养,大约是老太太下了命令的缘故,一连好些天都没人敢来打扰她,她白天看看书,晚上和梁曼视视频,倒也过得舒心。

  而万玉山只在初一那天过来瞧了瞧她,此后再也未曾回来过,本是他的住处,却叫她给占了。

  早饭结束后,她歪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外头的阳光正好,晒得身上暖洋洋的,看到一半,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听见有人在笑,她吓得一激灵,醒了,恍惚中看到窗子上映出了几张人脸,她猛地后退,接着“噗通”一声从榻上掉了下去。。

  徐素芳正在外头看电视,突听到里面有响动,忙起身跑进去,开门见谢晚月躺在地上,忙问:“怎么掉下来啦?”

  徐素芳闻言抬头向外看,那几人还笑嘻嘻地对她招了招手,她火从心头起,噔噔噔地往外跑。

  李书卿和众友人一共六人,一大早便约着来到万宅,先是去老太太那里拜了年,坐了一会儿,未见那传闻中的小姑娘,又见万玉山神情一如既往,丝毫未提及未婚妻之事,便知今日是无缘得见了。

  万玉河拉着李书卿凑桌玩桥牌,万玉山作陪,玩得兴起时,根本没注意来人之中突然少了三个。

  原来,那三人觉着既然来了一趟,不能就这么算了,趁着大家玩牌的空档,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直奔万玉山的院子。

  其中两人举起双手,往玻璃窗上一罩,接着,脸凑上去,另外一人有样学样,三个人趴在窗子里使劲儿往里看,目光逡视一圈儿,最终在眼皮子底下看到一幅睡美人图。

  几人正说得欢,突然见里头的人儿醒了,随即又消失了,紧接着,内室的房门打开,进去一个老妈妈,似是说了什么,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那个老妈妈已然将目光射向了他们,三人心头一凛,想跑,又觉失了风度,于是排排站开,冲那老妈妈招手。

  “我们是玉山的朋友,玩牌玩得累了,出来透透气,不知怎么地就走到这里来了,好奇,往里瞅了瞅。”

  徐素芳倒也听说今天有万玉山的客人来给老太太拜年,但这几个人冒冒失失地闯到后院起居室这边,虽然嘴里说是迷了路,她却不大信,欲要再说话,见一行人匆匆地从门口进来,为首的便是万玉山。

  李书卿瞧见廊下并排站着的三个人,暗自懊恼,刚才玩牌正高兴时,万玉河的女儿英贞跑进来,脆生生地喊万玉山:“大伯,大伯,有三个叔叔去你院子里找你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玩儿呀。”

  万玉山扔了牌,起身出门,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起身,紧跟其后,一路疾行到了这所院子,就见到了这么个场景。

  李书卿瞟了一眼万玉山,见他面色阴沉,显是极为不快,他想救这三人的心思瞬间就灭了。

  “老万,误会,误会。”三人拼命给李书卿使眼色,但那人却扭头看树看天,根本不管他们死活。

  这要怎么说出口呢,说他们是来偷窥他的小未婚妻的,那还不得被打出去,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他们偷偷摸摸地摸到人家后院已是不该,如今被人抓了个现形,饶是脸皮厚,也不敢说。

  万玉山往窗子那边扫了一眼,见徐素芳欲言又止,摆手先让李书卿他们出去,自己走到徐素芳跟前,听她描述刚才的状况,听完,他眼中又添了一层阴鸷:“摔了?”

  李书卿和万玉河站在外头等他,见他出来,李书卿上前一步准备道歉,却听万玉山道:“书卿,今天的事情我不继续追究,人是你带来的,你处置,从今往后,这几个人不可以再踏进我万家的门,在谁的地方,守谁的规矩,这个道理不用旁人教吧。”

  谢晚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忽儿来三个陌生人趴窗子瞅她睡觉把她吓够呛,一忽儿来一群人在院子里站着,一忽儿人又三三两两地走了,待徐素芳进了房间,她问道:“刚才那些人都是谁呀,我大都不认识。”

  徐素芳回道:“是书言他大哥带来的人,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进了人家家里到处乱窜,被玉山给赶出去了。”

  “是呢。”徐素芳也很气愤,“李家那个小子太没谱儿,往后都不许他再来了,瞧瞧这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呀。”

  徐素芳又道:“晚月呀,玉山很紧张你的,刚才听我说完,那眼神儿,吓得我都心里发凉。”

  到得晚上时,谢晚月和梁曼视频结束,徐素芳给她端了一碗奶来,说:“刚刚玉山让人送过来的,说是新鲜的羊奶,快来喝了。”

  徐素芳慈爱地看着她,她不忍拒绝,接过来喝了,徐素芳笑眯眯的拿了手绢让她擦嘴,说:“玉山太忙了,你又在静养期,他怕打扰你休息,这几天就没来,你呀,安心养着,别多想。”

  谢晚月想,她突然这么说,大概是听到了梁曼在视频里问她的事情了,她进了两回医院的事情,没有和梁曼说,怕她因此再添忧思,所以会编一些瞎话来哄她,但听在旁人耳中,应该会认为她是有意言之,她将手绢递给徐素芳,说:“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个。”

  初六这天,万老太太身边的秋曼过来请晚月去吃午饭,说是姑姑们回娘家来了,让她去见见。

  万玉山的直系姑姑总计有三位,大姑姑嫁给了常家,二姑姑嫁给了李家,最小的那位目前在英国。

  一进院门,就听见有孩子的嬉闹声,谢晚月这几天一直静养,怕孩子们吵闹影响她休息,全都挡在了外面,此时转到这边来,才觉得有了些人气儿。

  随着秋曼进了内厅,谢晚月走到老太太身边站定,老太太将她介绍给大家,又一一向她介绍起屋子里的众人,老太太右手边的是大姑姑万璟芫,左手边的是二姑姑万璟芪,她一一拜过,姑奶奶们受了她的礼,纷纷塞了红包给她。

  其余的皆是两位姑奶奶的儿孙辈,大家也依次问候,有喊谢晚月大嫂的,也有喊她舅母的,谢晚月已习惯了万家长孙媳妇的身份,全都大方应了,将准备的礼物由秋曼派给他们,幸好在临行前,梁曼再三交代她该注意的礼节,又给她往行李箱中塞了很多别致的小礼品,否则今天这阵势,她怕是要度不过去了。

  这么一番下来,两位姑奶奶均是十分满意谢晚月,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乖巧伶俐,又懂规矩,加之长得美,更是讨人喜欢。

  万璟芫说:“玉山是家里的老大,娶妻却是最晚的一个,现在总算是把晚月给盼长大了,又生得这么标致,性子也好,老太太这回可以放心了。”

  万老太太笑道:“哪里放心得下哟,你瞧你们这一个个的,做了祖母,做了外婆,玉山他爸比你还大一岁,没做上祖父呢。”

  万璟芪道:“那您也得问问晚月愿不愿意嫁过来就马上生孩子是不是,人家还在读书呢,哪有挺着肚子去上课的,年轻人都喜欢过二人世界。”

  万璟芫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璟芷若是在,又要骂我们唯家庭论,唯后代论了。”

  万璟芪道:“我们没有璟芷那个境界,不婚主义,只恋爱不成家,我们只追求儿孙满堂。”

  几人你来我往说得开心,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谢晚月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听到万家的三姑奶奶时,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她对这位三姑姑有过耳闻,据说是一个非常特立独行的女性,如今已是四十有七,仍然一个人满世界闯荡,她很是羡慕她。

  这边厢被她羡慕着,那边厢却忧愁着,万老太太对这第三个女儿是操碎了心,眼瞅着自己都快入土了,还不见她收心,本来万家已经有了两个醉心学术不着家的人,后来又添了一个万璟芷,在外头一晃就是几十年,偶尔回来一次,住上三五天就又走了。

  万玉山进门便瞧见祖母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态,而她身旁的少女,正津津有味地听他的姑姑们话家常,他扬声问道:“你们谁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

  “老太太总是喜欢揭人短处,不可爱。”万玉山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长腿曲起,捻起老太太的串珠把玩着。

  万老太太慈爱地给万玉山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这一个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另外那个,等见了面再说吧。

  谢晚月偷眼瞧了瞧万玉山,见他面上有些许疲色,似乎是休息不够,她占了他的院子,使他不得不另居他处,难不成是择床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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