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是我发小,我们俩好到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嘲笑我,而我可以随时对他拳脚相加。
一天,曾建来找我,我正往微信上传相片。他说,我一个朋友的朋友的哥们创办的相亲网站,推出了一项根据微信头像择友的服务,仅限VIP。我豁出我这张老脸,给你办个VIP。我没抬头,开始第二轮的传相片。他自顾自地继续叨咕,你看你天天玩微信,连个男票都没玩回来。我那几个哥们,报了那个VIP才一个月,就都抱得美人归了。我白了他一眼,你没去抱个美人啊。抱了啊,认识一周了,是我喜欢的萝莉款。我是觉得这个微信头像择友科学时尚靠谱,才跑来告诉你的。如果这个又时尚又科学又靠谱的相亲方式都没把你嫁出去,你也不用心塞,我可以把萝莉P掉,委屈自己一下,收留你。我二话不说朝着曾建的头重重甩了一记爆炒栗子,然后吐出“滚”字。曾建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问我,啥?我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说,鸽吻。曾建不死心地说,你听我说完,再让我滚好吗?我送他一个,有话快说,有那啥快放的眼神。
曾建咳了一声说,这个根据微信头像判断性格是经过专家论证得出的,气场不强的女人,头像往往是个气场很强的洋妞。气场强大的女人,头像一般是真相。气场强大的男人,头像一般是动漫人物。气场不强的男人,头像是真相。我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有点靠谱哈,本姑娘的微信头像就是自己。曾建洋洋得意地继续白话,用小动物的姑娘都是靠谱懂事的好姑娘,用风景图的是小清新,用动漫的女人,既宅又腐前途未卜,表跟我谈气场。用真名的老实巴交;全英文是小文艺与小装叉;超过7个汉字的是动漫电玩宅或话痨;每月至少改一次名的活泼且闲得难受。以上均不包括的,恭喜你是个无聊的正常人。微信名字超过8个字的,有85%的可能是妹妹。而且很多小妹妹通常还喜欢使用主谓宾完整,有形容词,带有强烈情绪,但是不知所云的一句话来作为微信名。比如说“曹操不是淡定帝啊扯淡兮”。
别说,专家总结的好像是那么回事。我心念一动,好吧,我就给你的朋友的朋友的哥们照顾一把生意吧。
周末,我和曾建来到了那个相亲网站,有他哥们的面子,客服给我提供了一堆符合我要求的年龄范围的VIP会员,本姑娘喜欢气场强大的男生,我按照曾建说的判断标准开始在那一堆头像里搜索,凡是用真人头像的一律PK掉。用动漫人物的少之又少。终于柯南的头像从一堆路人中跳出来,我锁定了柯南。微信顺利通过,对方的名字很恶俗,叫灯火阑珊。我纳闷地问曾建,不是说都是很高大上的VIP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加好友了。曾建讪讪地说,他们都是近期参加VIP微信头像择友的会员,所以网站要求他们不许设限。
这时,曾建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电话,对我说,我跟小萝莉约好了去看电影,你跟灯火好好聊哦。我那句重色轻友的话还没出口,曾建已经跑出去了。我开始和灯火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气场这个东西很奇妙,看不见摸不着,但隔着十万八千里,你还是能嗅到属于彼此的气息。我翻看了灯火的相册,他都是远距离的相片,戴着眼镜,人瞅着蛮斯文的。有几张是他站在恢弘的布达拉宫前,脸上带着明显的高原红。我们渐渐聊得水深火热,在很多问题上不谋而合。灯火叫严品,辞职前,是某企业的产品推广销售讲师。现在在西藏做志愿者,再有八个月就结束支教回北京了。
我和严品没见就如故,他的微信总在深夜发来,里面的文字让人无法阻挡。他还给我发诗,“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我回过去,这是那个神经质的顾城写的。虽然他人神经质,但是他的诗有着独特的韵味和忧伤,我也很喜欢。严品能雅能俗,今天给你发顾城的诗,明天就会给你弄个段子。一天,他说,西格,我给你说个段子吧。小鱼问大鱼:“妈妈,为什么他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啊?”大鱼说:“你刚刚说啥?”小鱼说:“啥?”大鱼说:“干哈啊?”小鱼说:“咋地了?”。我乐得前仰后合。严品却幽幽地来了一句,其实,做鱼挺好的,虽然它的记忆只有七秒,但是在它的世界里旧鱼永远是新鱼。我未置可否。
和严品认识一个月了,适逢端午。他的微信在清晨翩翩飞至,说,我现在在一千六百五十米的高度,我不知道是应该仰视天空想念还是低下头来默然。我心里砰砰一跳,嘴上说,你拍电影呢。后来,我问他,如果我没有参加这个根据微信头像择友的活动,我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相识?他意味深长地说,不会。你生命中出现的人,都是你应该遇见的,有时没有成为心心相印的朋友,只是相遇的时机不对。我突然想起了周公子的一句话,于是,用微信发给他,你满足了我对男人的一切幻想。
为了感激曾建帮我介绍了这么情投意合的男票,我大中午顶着酷暑陪他去给萝莉买生日蛋糕。我们在蛋糕店为买加糖的还是不加糖的吵得不可开交,我说,既然你女票是小萝莉,就应该喜欢奶油的。他说,你懂什么,她怕胖,不会喜欢奶油的,她很在意自己的身材。我狐疑地看向他,不会吧,萝莉肉乎乎的才可爱。他肯定地说,她喝豆浆从来不加糖的。我摸摸他的额头说,能不能把状态切换清楚一些,喝豆浆不加糖的是本姑娘我,我。曾建尴尬地低下头说,她也如此。
第二天早上,曾建把蛋糕拎到我公司,她说,萝莉出差了,临时接到的通知,蛋糕没法带着。我假装很勉强地收下,和闺蜜分着吃。闺蜜一边如狼似虎地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我,曾建是不是我男友。我摇摇头对她说,我男友在西藏。一回头,看见曾建一副被人扣了绿帽子的表情。我只是吃了属于他萝莉的生日蛋糕,他何至于此。
我继续和严品在微信上打情骂俏,他说,我每天都给你发一个搞笑的段子,等这些段子凑够了240个,我就从西藏回来了。这天,他又给我发了个段子,说,从前有个皇后,她问魔镜,谁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说白雪公主,她的头发像鸟一样黑,皮肤像雪一样白。皇后很生气,叫猎人杀了公主。公主逃入森林,和七个小矮人生活在一起。皇后不死心,继续追杀,试了两次都没杀掉她。最后,她给了公主一个苹果,于是,公主迷上了刷微信,三观尽毁,成了抠脚大汉。我乐得快要缺氧了,他说,以后我赐你一个日本名字就叫抠脚大汉怎样?我的手指完全是无意识地打出,老公,要是将来和你在一起生活一定开心死了。那边没有回应,半天,打出一行字,去上课了,晚上聊。
下午,曾建来找我给他写论文,我在电脑前给他噼噼啪啪地弄着,他躺床上玩手机,突然,他酸酸地说,进展挺快啊,都称呼老公了。你怎么知道?你手机就在床上那么随便放着,微信也不关,我好奇,就看了一眼。我从电脑椅上跳起来,狠狠地掐他胳膊,怎么吃醋了,我喜欢他,才叫他,老公,老公,气死你。突然间觉得不妥,我定住了。他坏笑地望着我说,你再叫,我可就答应了。
他怪怪地看着我,看得我脸红发烧。我装模作样地避开他的眼神,拿起耳机假装听音乐,可心却扑通乱跳,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微信上叫严品老公时心里很平静啊,怎么在曾建面前说出老公那两个字时心里像一百个兔子在乱撞?忽然觉得很心虚,似乎严品只是一个影子而已。他的种种脾性爱好,无不影射着曾建。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我喜欢曾建。我们一直以哥们相处,让我忽略了他的好,他的温馨和浪漫。怎么会这样呢?要是喜欢,我们不早就在一起了吗?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刚才叫老公的时候,我心里流淌的都是甜蜜呢。
我在歌声的掩护下恍惚了一下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我这算不算脚踏两只船?我开始给严品留言,我要他必须请假回来一次,我要见他,我不想再和影子谈恋爱了。
严品答应了周末回来,我们约好了在北岛咖啡厅见面。推开门,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坏笑地说,让你失望了,我是严品,也就是赝品的谐音。我忽然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气愤地夺门而去,曾建在后面追,他说,西格,其实,你应该明白,我喜欢你很久了。就因为我们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所以,我才想到换个微信头像,然后用头像择友的方式让彼此藏在心里的爱浮出水面。突然之间我停下脚步,开始分辨他在两个微信里的身份,而在他勇敢的表白中,他和那个子虚乌有的严品合二为一了。他真傻,我也真傻,我们浪费了那么美好的时光。我心底的幸福渐渐清晰,于是,假装恼怒地问曾建,告诉我,那个萝莉到底是谁? 崔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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