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妻子?辞海曰:男子的配偶,跟“夫”相对。这样的解释,实在叫人不敢苟同。情人、二奶、小三,同床共枕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抑或一辈子。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男子的配偶?有人会说,那不是法律道德层面上认可的配偶,毕竟不是妻子。鄙人认为,妻子,不单单是男子的配偶,而且能够笃爱男子一生一世,忠诚于他,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直至死亡;换言之,女子与男人相遇、相知、相恋、相爱,直到相约一生,无怨无悔,不弃不离,这才是妻子。我理解“妻子”不免有失偏颇,不免牵强附会,不免幼稚可笑,我心甘情愿保留我的管见陋识和固执己见。
我的妻子LXS。生于寿县古城,兄弟六人,排行第三。其父,外地司厨;其母,久福烟厂工人。家中淘米烧火做饭洗浆诸多琐事就毫无理由地落在了十几岁的LXS身上。令人记忆犹新的是,12岁那年的春夏之交,LXS拎着小吊桶到井沿提水,把桶放进井内,绳索有点短,勾下身,探着头,伸胳膊,一用力,“嘭咚”一声,一头栽进一丈多深的井内。当人们发现并辨认出井中人时,街坊邻居纷纷呼救;只见LXS两只小手死命地抓着井壁,没有哭声,没有喊声,没有怨声,只有一双孤苦无助的眼神望井欲穿,等候家人施救。不料,下井救她的居然是邻里的一位部队。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个夏天的傍晚,LXS在家煮熬稀饭,由于火势过猛,满锅沸腾的稀饭散发出焦糊味,灶台高筑,搬个板凳垫脚,锅盖一揭,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一手举锅盖,一手用铁勺搅拌稀粥;一揉眼,一抬脚,板凳一撅,一头摔在地上,满勺子的热饭倾泼在右膝盖上,用手一抹,皮肤当即脱落,露出鲜红鲜红的嫩肉。等到母亲回来时,腿上生起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水泡。由于治疗不及时,感染发炎,流血淌脓,长达两个多月,留下了碗口大的疤痕,至今清晰可辨。豆蔻芳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锅碗瓢勺交响曲”中消磨殆尽。
捱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经人介绍,与我相识,草草完婚。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结婚时,我们选择的是“旅行结婚”。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必然,没有选择让你选择。本打算到上海或南京走一遭,由于,彼此囊中羞涩,合起来不足三百元。LXS提议:“不要到上海了;去大别山军工厂哥嫂家呆几天算了”,我欣然赞许。就这样,完成了我们的终身大事。旅婚回来时,哥嫂亲自送我们到盘山公路的岔道口;上车时,塞给我们100元;车开时,我又把钱从窗口投了出去。因为,我不愿背负太多太多的人情债,即便是亲人,概莫能外。
1984年11月,我们喜得千金。妻子分娩的当天夜里丑时,天上纷纷扬扬时断时续地飘洒着雪花,我拎着竹壳暖瓶站在县医院门前的大街上,极目苍穹,天地瑟瑟,环顾四周,夜幕黝黝;冷无声息,寒意尖利;雪头冰脚,周身寒彻,胸腔内的一颗心冰冷冰冷的,几乎僵硬;我焦急地等候茶水房老板开门,谁料,房主儿,也从门缝看人。当我提水回到产房时,听到了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我一屁股瘫坐到床沿上。出院回家的当天,我独自一人弯腰、伸脖、撑腿,用板车拉着妻女往北山爬行。快过年了,冰天雪地,我从街上买了一只老母鸡抱在怀里,晚上,妻把鸡放在小竹篮里,上面覆盖一毛巾,作贼似地送给媒人。
妻贤夫祸少,妻苦夫恨多。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淡淡平平。夫妻之间,没有时尚,没有激情,没有浪漫,没有诗情画意;唯有平淡。平淡才是真啊!妻子每天起五更睡半夜,把孩子穿好、洗好、奶好,待孩子重新甜甜睡去,旋即慌里慌张扒上几口冷热不均的饭菜,操起风帽、手套、口罩直奔车间。推着数百斤重的煤矸石,一车又一车,一年又一年的劳作着。不管是烈日炎炎、酷暑熊熊,还是寒风阵阵、雪花飘飘;不管是雷声滚滚、暴雨注注,还是夜色漆漆、灰雾濛濛,时常可见妻子工作的身影。多少个白天黑夜呀,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她落汤鸡似得奔走挣扎在劳动工地,推石碴、打破碎、扛水泥、抬砖瓦。披星戴月,日以继夜。直到近60岁的人了,身上依旧布满青一块紫一块的创伤,廉价的劳动力换来廉价不能再廉价的报酬。面对如此的妻子,我不能不感到极度的汗颜和愧疚。扪心自问,我给妻子带来了什么?久积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苦水,随之荡然无存;志不同,道不合;语不通,言不共,潜移默化,烟消云散;由否定之否定,这是个多么漫长而痛苦的认知和感悟过程啊。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风烛残年,渐渐逼近我们。妻子常常唠叨:“自己这一辈子啊,没上过几年学,什么也不懂;没穿金,没戴银,没好吃,没好喝,大城市,没去过,新房子,没住过,苦脏累,几乎都干过,日子为什么就不见得好?命运为什么就这般苦?”“我说呀,或许你不爱听,问题的症结有两方面:没找到好丈夫,无力给你带来幸福,夫贵妻荣,夫贱妻苦,这是其次;自己没文化,没技术,这是关键,没文化让你支付如此惨重的代价。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呵”。“现在还讲这些有什么用,晚啦;苦一辈子了,认了;这世上买不到后悔药,即使能买到,也迟了。”“能认识这么深刻,我深感欣慰;让过去一切不堪回首的境况回到应该回的地方去吧。现在,我们即无外债,又无内贷,相信明天会更好”。
人啊,不怕少年英雄,就怕老来苦。人都有老的时候,都有老去的时候,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客观规律,皇帝也不例外”。“真死了,也倒罢了;死不掉,病魔缠身,如何了得?”“这个问题是最难处理的;也是无数人要直面和经历的。有病有灾,断难避免。小病全力医治;大疾彻底放弃。这里的彻底放弃,不包括保守治疗;所谓小病,医治后,生活尚能自理;所谓大病,即便花了高昂的医疗费,保住了生命,几乎成了植物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生活还有什么质量?不如死了干净;注射高蛋白,苟延残喘,拖累后人,居心何忍?情以何堪?
有句广告词讲得特别好:“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路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我认为,就一个普通人而言,早死20年与迟殁30年没有什么本质不同,人活百余岁,最终,固有一死。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无孝子,而是高效率快节奏的谋生现实和生活方式促使人们消受不起担当不起久驻病榻的“不弃不离”。尽心尽责奉养父母,顺从父母。绝大多数身为儿女的都能做到,父母的今天,就是儿女的明天,不要轻易把不孝的帽子扣在子女头上。
当下,竞争如此激烈,打拼如此艰难,做父母的是不是也应为子女‘自身难支’想想?”妻子不无感叹道:“将来,我俩,谁先走(死),谁享福;谁后走,谁受罪。如果你走了,我也就走了。我活着,什么都不会,一走了之。到时候,我会为自己想办法的。”沉默良久,我说:“死了还享福!这是哪家的奇谈怪论?我告诉你,你为自己想办法,虽然,自己解脱了,但,你在我脸上抹黑,我死不瞑目;与此同时,你把罪过强加在了女儿女婿身上,让他们背负着不该背负的如此沉重的道义十字架,万万使不得。人间是美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地球还在脚下,一切就皆有可能。我们这一代人什么苦什么难几乎都经过,相信我们人生最后的旅程也会坦然度过。我再次对你说,你辛苦了一辈子,没做任何亏心事,你心地善良,待人忠厚,与人为善,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再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行桥头自然直’,不在万般无奈之下,千万不能做蠢事傻事,万望自重。你若能做到,我就安息了。”
欲休还说。我俩无论是谁,有病了,进医院,绝气后,立即躺殡仪馆,钻烟囱,上西天;怎么简单,怎么做:一切丧事礼节全免;盛情款待亲朋,切勿怠慢。明智之举,将骨灰撒掉,干净利索,无后顾之忧。我们不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也不是纯粹的惟心主义者,谁为之撒骨灰?撒到何处?谁为之送冥钞?送到几时?试问:“自己,曾为列祖列宗、仙逝的亲人送了多少‘钱’?”人死了,灰飞烟灭,没有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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