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当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过年前的喜庆当中时,家住陈家庄东头的陈无忧此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从腊月十五开始,一向身强体健的妻子忽然间病倒了。为了给妻子治病,陈无忧把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
今天黄昏时分,郎中又来过了,郎中告诉他说,妻子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年了,除非他能找到一味救命药,否则的话就得准备后事了。
听了郎中的话,陈无忧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这味药材极为难得,即使能找到,就他这个家底那是万万买不起的。
自从十年前和妻子成婚以后,妻子就跟着他每天起早贪黑,一年到头日日如此,不是这样辛劳的话,妻子能生病吗?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陈无忧的心都要碎了!
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陈无忧的眼前忽然一亮:对了!刘百申还欠着我一笔钱呢!不管能不能买下救命药,先把欠账要回来再说,至少它能救救急。
想到这里,陈无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交代了几句八岁的儿子以后,他便朝着刘百申家走去了。
陈无忧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日里就靠磨豆腐为生。五年前,他的好友刘百申从他这里借了一笔钱,至今已经五年了,这笔钱还没有还。
陈无忧这个人心地善良,脸皮子薄,从未和刘百申开口提过此事,他怕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两人多年的感情。说实话,要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陈无忧是断然不会和刘百申开口的。
刘百申也是个庄稼汉,不过他可比陈无忧心眼活泛多了,靠着丈母娘家的接济,刘百申当起了货郎。别看他的买卖不大,但他这个人能说会道,小摊子一年下来也能赚不少钱,家里的光景自然也比陈无忧家好上不少。
无外乎以下两种原因:一个就是他忘记了;另外一个就是压根就不想还,装傻充愣。
在去往刘百申家的路上,陈无忧的心里一直在琢磨,到底该怎么样开口呢?我问他要钱会不会把他惹下?要是把他惹下,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刚进到院子,陈无忧就闻到了一股肉香,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了: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既然能吃起肉,百申家的日子过得肯定不会差,欠的那点钱应该能拿出来。想到这里,陈无忧的心中便暗自高兴起来。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油灯忽然间暗了下来,紧接着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响动,过了好一会儿,刘百申才缓缓地走出了屋子。
刚进到屋子,刘百申就热情地招呼起了陈无忧:“陈大哥,你还没吃饭吧?就在这里将就一口吧。”说完,刘百申便将一个黑黑的窝头给陈无忧递了过来。
看到这窝头,陈无忧的心中很是疑惑:刚才不是还闻到肉香了吗?怎么马上就变成窝头了?难道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了吗?
此刻,陈无忧的心里尽管想的是和刘百申开口要钱,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闲聊了一会之后,他才开口了:“百申,你还记得五年前你问我借的那笔钱吗?你要是宽裕的话,就还了吧。你也知道,你嫂子治病花了不少钱,能借的我都借过了,要不是逼到这个份上,我也不会和你开口。”
多亏是在夜里,要是在白天的话你肯定会发现,陈无忧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的难受,那脸比猴屁股还红。
其实,从陈无忧进门的那一刻,刘百申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只不过他压根就不想还这笔钱,于是便装起了傻。
听陈无忧说起了此事,刘百申马上哭起穷来:“陈大哥,你也知道,我虽说做个小买卖,但小本生意也挣不了几个钱,我家人口又多,挣下的钱能够开支就算不错了。就在你进门之前,我还和老婆合计了一下,这今年又白忙活了,不仅没挣下钱还又欠了一屁股债。不是我不还你,实在是没钱呀!”说完,刘百申竟然还流出了几滴眼泪。
听刘百申这样说,陈无忧明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可生性善良的他也就没再开口,闲聊了几句以后他便走了。
陈无忧刚走,刘百申的妻子王氏就说道:“你这人也是的,陈大哥目前真有难处,你多少也应该帮上人家一把,不要忘了,当初人家借给你钱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人家急不急着用钱,你都应该把钱还上。”
听了妻子的话,刘百申不高兴了:“男人家的事情你懂个啥?还什么还?我还想着明年把房子翻修一下呢?再说了,他那妻子得的是不治之症,把钱花在她身上,我看陈无忧也是迷了心了。”
王氏说道:“看你这话说的,人家自己的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你不还钱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三道四,我看你才是迷了心了。照你这话,将来我有病了你是不是就会把我扔到大街上不管,我看你呀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或许是王氏的话说得有点太重了,刘百申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见丈夫生气了,王氏也就不敢再吭声了。
再说陈无忧,原本指望能在刘百申这里拿上一点钱也好给妻子续命,但他失望了。
其实,令陈无忧失望的是并不是没有拿到钱,而是刘百申的这种态度:明明借了别人的钱却找各种理由赖着不还,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
都说善良的人很单纯,他善良,所以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是善良的,但其实他错了,欠钱不还的人不仅有,而且还不少。
怀着失望的心情,陈无忧回到了家里,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陈无忧再次落泪了。
天刚蒙蒙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走了一会之后,陈无忧有些累了,于是便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歇起脚来。
陈无忧连忙抬头看去,树上竟然挂着一个包裹!将包裹取下来打开后,陈无忧傻眼了!
看到陈无忧,刘百申有心想闪在一旁,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陈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虽说已经对刘百申有了一点不满,但陈无忧还是挂不住面情和他搭起话来:“我在等个人。”
“也不知道谁把银子丢在这里了,我在等失主。”说完,陈无忧便把那个包裹拿了出来。
刘百申一看,顿时傻眼了:“陈大哥,我发现你是不是傻?还等什么失主呀,不如这样,这不是三锭银子吗,我拿一锭,剩下的两锭你拿走怎么样?”
听刘百申这样说,陈无忧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这是什么话?这银子又不是你我的,咱们把它分了算怎么回事?”
刘百申咽了咽口水说道:“陈大哥,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反正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你不是正好也缺钱吗?正好拿钱给嫂子看病,怎么样?”
陈无忧摇了摇头,刘百申见他依旧这般死脑筋,顿时有点不高兴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样说来你不缺钱呀?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还要问我要钱呢?难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值那么点钱吗?”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男子神色慌张的样子,陈无忧的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主动开口。
男子朝着陈无忧问道:“大哥,我和你打听个事,你有没有在这里见到一个里面装着银子的包裹?”
听他这样说,陈无忧有点不高兴了,一把将他拉在身后说道:“百申,你这是干什么呀?”
瞪了一眼刘百申,陈无忧随即朝着男子说道:“这位兄弟,包裹我捡到了,不过你得告诉我里面有什么?确定无疑后我才能给你。”
男子一听大喜过望,随即将包裹颜色装银几锭等一一说了出来,见男子说得丝毫不差,陈无忧便将包裹拿了出来递给了男子。
见银子失而复得,男子甚是高兴,随即拿出一锭银子就要送给陈无忧,陈无忧极力推辞,男子执意要给,两人就在那里相互推让起来。
到后来,陈无忧说道:“兄弟,和你说实话,我家那口子生病了,我现在也急需银子,不如这样,这锭银子就算是我先借你的,如何?等我有钱了,一定加倍奉还。”
听陈无忧这样说,男子也就不再坚持了,对陈无忧千恩万谢之后,男子便急匆匆地走了。
见有了银子,陈无忧的心中很是高兴,于是豆腐也不卖了,就要回去给老婆买药。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刘百申一直在旁边看着,见陈无忧拿了一锭银子,刘百申的心中十分恼怒,当即就将陈无忧拦了下来:“陈大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本来兄弟我也能多少分点银子,你这样一弄,你的银子到手了,可我却分文未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面对刘百申的这般无理取闹,陈无忧很是无奈:“兄弟,话不能这样说,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银子呢也和咱俩没关系。至于这一锭银子你也看到了,这是我问人家借的,将来是要还的。”或许是觉得和他再这样纠缠下去没有意思,说完这话后,陈无忧便不再理会刘百申,径直回家去了。
看着陈无忧远去的背影,刘百申越想越来气:跟上这个死脑筋,害得我白白损失了一锭银子,还口口声声兄弟呢,捡来的钱他不要,却偏偏逼着我要,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想到这里,刘百申在路旁捡起了一根木棍悄悄地跟在了陈无忧的身后,急着赶路的陈无忧根本没有料到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刘百申会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猛然间,他只觉脑后一阵剧痛袭来,随即躺倒在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将陈无忧打倒在地以后,刘百申连忙上前将陈无忧身上的那锭银子揣在怀里,又把陈无忧拖到路边扔进了路旁的深沟里,随即扬长而去。
再说丢钱的那个男子,他名叫沈万全,是不远处深山里的一个猎户,丢的那些钱是他卖的一些山珍所得来的。
回到家中以后,为了感激陈无忧的善举,沈万全便从家里又拿了些他在山中采来的名贵中药,计划下山再去感激一番陈无忧。
在陈无忧被刘百申推下山后一个时辰,沈万全再次来到了他丢失银子的地方,往前走了不远,沈万全便发现了一丝异样。
看到这,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找了一条捷径,沈万全吓到了沟底。
来到沟底一看,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正是捡到银子的那个恩人,于是乎,沈万全便把陈无忧背回了家中。
也算是陈无忧命大,挨了一棍子又从两丈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他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三个时辰以后,陈无忧醒了。
得知是沈万全救了自己,陈无忧很是意外。因为挂念妻子,陈无忧便要回家,但此时早已经是半夜三更,加上山路难行,陈无忧只好留了下来。
再说刘百申,怀揣银子回到家中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又弯了回来,他要确认一下陈无忧到底死了没有!
豆腐担子还在沟底,但陈无忧人却不见了踪影。这一来,刘百申吓坏了,要是陈无忧被人救起那可就麻烦大了。
谁把他救走了?猛然间,刘百申想起来了:在陈无忧和沈万全说话的时候,沈万全说要把家里的草药给陈无忧的妻子看病,而且他们两个还互相报了住址,会不会是他呢?
一个多时辰以后,刘百申来到了沈万全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仔细寻找了一番之后,他看到了一间茅屋,在茅屋跟前偷听了一番之后,他确信陈无忧就在这里。
见陈无忧并没有死,刘百申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冷静了一会之后,他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等陈无忧两人睡下之后,刘百申从身上拿出了火折子在屋子的四周点起火来,当时正值冬天,天干物燥,很快,茅屋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从狼的举动能看出来,此时的它看上去很是焦急,在火场边转了几个圈以后,狼不再犹豫了,随即冲进了火场中将陈无忧两人救了出来。
等到将两人救出来后,狼浑身的毛已经被烧了个精光,正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出着粗气。
死里逃生的陈无忧被狼的举动惊呆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从火场里将他救出来的竟然是一只狼!
从沈万全口中得知,三年前,在一次打猎途中,沈万全救下了这只奄奄一息的狼崽,此后,每隔上一段时间,这只狼就会出现在沈万全的茅屋附近,似乎是在保护沈万全似的。
见两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刘百申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中。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那只奄奄一息的狼突然一跃而起朝着刘百申藏身的地方跑了过来。
刘百申听到身后有动静,便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在这一瞬间,狼冲着他的烟后便咬了过来,瞬间,狼就把刘百申扑倒在地随即张口咬了下去。
昨天夜里,沈万全得知了陈无忧的遭遇后,便把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采来的好几味珍贵药材都带在了身边,这里面就有郎中所说的那味救命药材!
或许是这次的经历给陈无忧带来了好运气,此后,陈无忧的豆腐坊越做越大,没过几年,他便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和陈无忧结拜为异姓兄弟以后,沈万全也从山里搬了出来,后来,他也做起了买卖。
说来也怪,狼将刘百申吃掉以后,它身上被大火烧伤的地方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你过怪不怪?
刘百申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大有人在,不记得别人借给他钱的恩情,就记得别人要账时的“无情”,试问一下,这种不留情面到底是谁造成的?
妻子急需用钱治病,但陈无忧却能守住底线,不是自己的钱坚决不拿,面对意外之财毫不动心,他用自己的行动彰显了人性的善良本色。
狼还知道感恩图报,但刘百申不仅忘恩负义,还见财起意,图财害命,真是连狼都不如!这样的人真应了他的名字“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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