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脱口秀“新王登基”的时候又到了。12日晚间,脱口秀大会总决赛上半场播出,“暴力丑学”、“网友判案一般是枪毙”、“上坟真是个烧钱的活动”等诸多爆梗再次引爆全场。
在《脱口秀大会》第四季里,令人捧腹的段子早已经不胜枚举。呼兰一句“鹦鹉学人话,就出现了鸟传鸟的现象”讽刺内卷,何广智“你不理财,财不离开你”说出了广大基金“韭菜”的心声,还有庞博吐槽盲盒“就像小浣熊干脆面,它还干脆没有面”。
爆梗频出,从第四季脱口秀大会一开始,每期节目播出都会有话题冲上热搜。以至于节目都还在录制,演员们就已经在开始调侃“预定一个热搜”。
每个我们爆笑的段子,都是自己真实的人生。脱口秀段子之所以出圈,就是它们戳中了每个人的内心。
在这个舞台上,既有哥大、北大的高材生,也有电话销售和流水线工人。每个人都能够在这里找到与自己最接近的角色,然后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经历。
《脱口秀大会4》新人辈出,但走到决赛的依然是老将居多。“人人都能讲5分钟脱口秀,但不是人人都能讲好脱口秀。”李诞在决赛开场中一语道破。
即便如此,线上综艺与线下俱乐部的联动,已经建立了一个较为成熟的机制,从足够多又有兴趣的人中筛选出天赋突出的人才。
有人说,我看脱口秀就是很开心,我就是每天都想吐槽我的领导,我真的有开始理财,并且赔了不少......你会觉得,舞台上的那些人,说的好像就是我,或者就是我每天面对事情。
可以说,除了好笑,人们之所以喜欢脱口秀,在于能够找到一些共鸣,能够用幽默来解构生活。正如呼兰自嘲,“我们不值钱,但是快乐很贵。”
事实上,由于脱口秀大会的火爆,许多人可能已经无法想象,或者选择性的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绝大多数脱口秀演员,其实都是“杂牌军”。
以成都的脱口秀厂牌“过载喜剧”为例,他们旗下的脱口秀演员里,有程序员、培训机构老师,有房产中介,也有网约车司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兼职,全职人员只有五六个。但即便是这样,过载喜剧在成都也算得上是顶尖厂牌。
脱口秀演员并不避讳自己的职业,甚至绝大多数演员都会有意识地介绍自己的身份。
例如,在脱口秀大会前几季比较热门的选手里,赵晓卉就常常自嘲自己是车间女工,House介绍自己是银行柜员;在今年表现比较出色的演员中,童漠男是出国留学的培训老师,郭展豪之前是电视购物的节目主持人;菠萝(李志中)则是癌症生物学博士等等。
这种身份的介绍,更多时候就是在拉近观众和演员之间的距离。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在告诉观众,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在这个舞台上,既有哥大、北大的高材生,也有电话销售和流水线工人。每个人都能够在这里找到与自己最接近的那种人,然后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经历。
去年,何广智参加脱口秀大会的时候,1500元的“稳定月收入”,地铁、到市区来回需要3小时的住处都是他段子里的主要内容。他自己也曾调侃:“我讲贫穷的段子已经讲到只要提到贫穷,大家一定会想到我”。
但如今随着名气渐显,何广智的话题也逐渐扩展到感情、消费、理财甚至代言。在今年脱口秀大会上,何广智第一句话就是:“去年在脱口秀大会上讲了许多自己贫穷的段子,但是段子没讲完就被淘汰了,感觉有些遗憾,因为我现在已经挣到钱了。”
脱口秀是一个舶来品,而作为脱口秀的核心精神,“real”则是从国外到国内,被一众脱口秀从业者和爱好者所一致强调、并且追求的。
只是在国外,脱口秀演员喜欢用一些尖锐话题、一种冒犯,甚至一些并不太文明的词汇来表现这种real。所以,当脱口秀进入国内的时候,许多演员学习的也一直都是这套语言模式。
早期,一些脱口秀演员会习惯性地把冒犯、挑起对立的话题、甚至一些低俗的段子搬上舞台,他们认为这是一种real的表现。甚至还有人认为,这些东西就是真实的脱口秀,它可能不够文明,但不可分割,因此也只能适合在线下表演,而不能拿到屏幕上,作为一档大众综艺节目。
所以在过去的几年里,《脱口秀大会》其实一直伴随着许多质疑和层出不穷的问题。但这两年,随着脱口秀不断适应国内观众的审美,脱口秀也在冒犯之外找到了更符合real精神的东西,那就是贴近生活的真实。
这种真实,来自于脱口秀的转变。它从一种“高高在上”的舶来品,一种潮流的代名词转变成了最贴近生活的东西,转变成了普通人的脱口秀。
最普通的人,讲述最普通的故事,来表达一种最真实的生活。这种生活,又是我们这些观众每天面对的,每天吐槽的,然后又不得不坦然接受的东西。
毕竟,对于如今的年轻人来说,还有什么能够比拥挤的地铁、套牢的基金和每天面对的傻X领导来的更加 real 呢?
暴力丑学、喜剧门神、脱口秀鹿晗,徐志胜作为第一次参加《脱口秀大会》的新人,凭一己之力制造了多个话题。
今年《脱口秀大会》涌现出许多新鲜的面孔,而如果说演员是脱口秀的财富,那今年真给人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要知道,在《脱口秀大会》前几季的时候,参加脱口秀大会的几乎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老演员,其中像思文、程璐、王建国、庞博等等,大多都是和李诞一起从“今晚80后脱口秀”走出来的“老人”。而即便有一些新鲜面孔,基本也都在前几轮就被早早的淘汰。
以至于在《脱口秀大会》第三季,李雪琴还调侃:“驴拉磨啊,拢共就这么几头驴,年复一年,一圈一圈拉啊。”(请带入李雪琴口吻)
到了今年之后,仅仅是在突围赛,新演员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让观众们开始感到惊讶。
脱口秀大会脱胎于《今晚80后脱口秀》,里面走出来的那些人中,李诞成了脱口秀的代表人物,程璐、王建国成了笑果的总编剧“领导”,而唯独曾经将上海交大挂在嘴边的史炎早早的淡出了公众的视野。
但其实,史炎如今的身份是笑友文化的CEO,主要负责的,就是笑果文化的线下演出、校园招募和培训工作。
笑果文化的人才培养体系,说起来也简单。最主要的方式就是以笑友文化为主体,在各大主流城市建立当地脱口秀俱乐部——噗哧俱乐部。再加上笑友文化也在学校里与学生合作,建立一些脱口秀社团,给学生们提供一些资金和演出资源,并且举办一些夏令营、冬令营的活动。
从2016年开始,史炎就逐渐淡出了舞台,开始以笑果文化首席培训官的身份辗转在全国各个高校论坛和城市俱乐部开放麦的表演现场。
就这样,每年笑果文化都会在各个城市的线下俱乐部和高校社团中挑选出一些好苗子,将他们安排到上海进行统一培训,然后输送到节目当中。而一个演员,从被发掘到走上节目,通常需要持续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这里面,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中获得冠军的卡姆就是这套体系最直接的代表。只是在去年,卡姆因为吸毒的事情被封杀之后,许多人也都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
除了笑果文化自己开办脱口秀俱乐部之外,各大城市成长起来的脱口秀厂牌其实也是脱口秀大会重要的人才来源。
比如被称为脱口秀天花板的周奇墨就来自于另一个著名的脱口秀厂牌单立人。此外还有许多如大风天喜剧、见笑喜剧厂牌等等。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2020年,全国仅新增脱口秀厂牌就接近50家。
除了笑果文化的脱口秀俱乐部和地方脱口秀厂牌这样的人才培养体系之外,随着脱口秀这门生意,或者说艺术逐渐被越来越多人所接受,许多专门从事艺人经纪的公司,或者一些MCN机构也开始投入到脱口秀的人才培养体系当中来。
例如广州的一位线下脱口秀演员马小羊就告诉商业数据派:“有时我们去演出,老板会跟我说下面坐着xx演艺公司的人,待会你表演演好一点。”
而在比较出名的脱口秀演员当中,最具有代表的就是李雪琴。2019年,李雪琴是因为录制视频追星吴亦凡、郭艾伦、杨鸣、李彦宏,并且得到他们本人的回复而走红。
那个时候,李雪琴就已经签约了经纪公司十斤文化,恰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雪琴没有签约笑果文化,也就没有再参加今年的脱口秀大会。
其实,随着脱口秀大会的不断出圈,它所代表的早已经不再是单单的笑果文化了,反而更像是每年一次的脱口秀行业集中展示。
它就类似于脱口秀行业的春晚,代表着流量、关注和成名的机会,也因此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进来。
虽然说脱口秀大会越办越好,整个行业也开始变得人才济济,但如果从整个行业的角度来看,情况其实并不容乐观。
我们知道,脱口秀分为线上和线下。在美国,脱口秀行业(stand-up comedy)在酒吧文化、剧场文化的浸润下,是慢慢从线下繁荣过渡到线上繁荣的(电视节目增多)。国内的脱口秀则相反,靠的是线上带火线下。
基本逻辑并不难懂,随着《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两款综艺的火爆,线上观众逐渐熟悉、认同这种喜剧形式之后,就会开始在身边寻找线下的演出。需求的涌动让线下脱口秀获得发展,多个脱口秀厂牌主理人都表示每次节目的开播,都会让来尝试开放麦的演员和看线下演出的观众增多。
可以说,脱口秀大会几乎凭一己之力带旺了整个行业。但它同时也让国内的脱口秀行业分成了线上与线下两片不同的天空。
先来说线上,笑果文化是国内第一梯队的公司。自第三季《脱口秀大会》获得豆瓣8分高分后,笑果明显希望复制爆款经验,开拓了多个喜剧种类。包括奥运会期间推出的体育脱口秀《环环环环环》和笑果编剧担纲的情景喜剧《燃烧吧废柴》(尚未播出),今年颜怡颜悦结合脱口秀和戏剧的《女女胞胎》也宣布将在乌镇戏剧节试水……
相比之下,处于第二梯队的单立人喜剧,明显就缺乏节目制作能力,今年综艺老大哥芒果tv推出首档女性脱口秀节目《听姐说》,邀请的就是单立人团队做的编剧。但效果却不甚理想,在豆瓣上2212人评价仅4.3分。
相比起来,同样是为嘉宾写稿的《吐槽大会》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制作链条。嘉宾前采、不同嘉宾由不同小组团队写稿、读稿会上所有小组联合改稿、跟嘉宾对稿、嘉宾不满意继续改稿甚至重写。
在《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里,李诞就曾说他自己在笑果文化里最重要的作品不是哪档节目哪场秀哪本书,而是他在笑果文化内部建立的读稿会的文化和制度,读稿会的气氛,方法,和大家在里面同心协作的精神气质,“读稿会是目前我们所有节目的心脏,是内容团队一起战斗的地方”。
简单来说,笑果的读稿会就是几个有创作能力的人聚一起,轮流读自己的稿子,屋子里的人互相评判彼此的稿子,评判以修改方式进行,不是否定而是为了把它改的更好。
在脱口秀大会4上大放异彩的鸟鸟就在播客里提过,来到笑果感觉收获最大的就是吐槽大会期间一屋子编剧在读稿会上互相改的时候,她能在这个改的过程里学到非常多。这季新人张灏喆也称,“(笑果里)天才太多了,压力肯定有……但我觉得这个竞争是很良性的。笑果真的是一个很惜才的公司,你写出来好的东西,李诞和建国会站起来给你鼓掌。”
程璐也节目中提到:“今年有很多新人在脱口秀大会上表现都非常好,是因为他们去年进了项目组,他有了一个相对准确的审美。”
从笑果的融资历程来看,2016-2017年5月上海笑果文化传媒就已完成了多轮融资,这两年融资金额应在2亿元上下。2017年末-2021年,笑果分别获得泽时投资、天图投资、南山资本、腾讯投资领投的战略融资,但这期间均没披露融资金额。
在股权结构上,超5%的股权持有上,除了管理团队(董事长叶烽31%,CEO贺晓曦6%,李瑞超即李诞4.5%)、员工团队持股外,宁波梅山保税港区泽禧股权投资持股13%、腾讯系的广西腾讯创业投资持股12%。
无论是机制、氛围、盈利能力、甚至是艺人打造能力,笑果文化都是行业内当之无愧的的老大了。但除了笑果之外,其他的脱口秀厂牌却不甚乐观。
今年6月,知名脱口秀主理人洛宾在播客里称,目前全国说得上公司化运作,靠线下演出来扎扎实实赚钱的可能就是4家:笑果、单立人、喜剧联合国、硬核喜剧,其他的在自己的城市能赚上钱就已经不错了,例如沈阳大风天,西安唐蒜铺子。他们的特点就是城市的运营成本比北上广深低一点,能多养几个人,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洛宾还称,现在脱口秀厂牌虽多,但很多都是自己一个人成立一个自己的厂牌,注册一个公司,自己一个人来弄。除了上述4强外,几乎没有哪家公司员工数超过两位数而且能盈利的,甚至喜剧联合国,他的员工数也是个位数。
洛宾对《商业数据派》表示,普通脱口秀厂牌如果运营得好,毛利率能有30%,但大部分厂牌都经营得不够好。
他分析,运营好有两方面要求,一是演出场地要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二是要能卖出票。现在全国都依赖几个著名的售票平台,大麦、猫眼、秀动、摩天轮,普通观众就是上这些平台来购票的,上平台一看发现出场演员都不认识,这个人挺顺眼大家价格差不多,这个演出离我家近交通便利,那我就去了。现在的线下厂牌不是跟杨笠、呼兰这些知名的演员竞争,而是跟不认识的演员竞争,那就会综合位置、时间、颜值、票价来定演出了。
作为一门生于民间死于庙堂的艺术,相声在中国历史悠久,到今天相声界头牌德云社在国内已拥有10家会场,买票难度堪比春运抢火车票。在线上,德云社更是拥有《欢乐喜剧人》、《德云斗笑社》两档节目,口碑与流量同样不俗。
新一季《德云斗笑社》和《脱口秀大会4》几乎在同期播出,前者在豆瓣上4000人评价7.6分,后者1.8万人评价7.5分,不相上下。但如果考虑到发展时间,德云社自2005年喊出“相声重回剧场”的口号开始算,它已发展了16年,但李诞领衔的脱口秀大会,仅仅发展了4、5年,后浪直追前浪。
但相同的是,两者都面临人才紧缺的局面,德云社的演员近年来一直被批基本功不够扎实,但已纷纷能沾着偶像化、饭圈化的热潮不断收获流量。脱口秀同样,真正顶尖的脱口秀演员依然很少,无法满足全国各地被节目带起来的旺盛需求。
然而,我们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虽然对整个行业来说,靠笑果文化一家公司一个转化器并不足够。
但在今年脱口秀大会中我们也能看到,许多新的脱口秀形式也都在出现,例如以大木、晃晃为代表的漫才,以及杨波为代表one liner等等。
越来越多的人才正在涌现,而我们也相信,在未来,各个城市会有更多的开放麦,更多能盈利的脱口秀厂牌,培育出更多成熟的脱口秀演员。而那个时候,才是脱口秀真正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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