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墙被推倒多年后，依然能透过这些冷幽默一窥当年东德人的生活状况 资料图片
“东德（民主德国）人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吗？”“不可能，猴子不会靠两根香蕉活一年。”
看到这则讽刺东德时期物资匮乏的笑话，你笑了没有？在上世纪冷战正酣之际，类似的笑话在东德民间不断涌现，这种现象引发了柏林墙的另一边———西德（联邦德国）情报部门的注意。据解密的文件资料显示，西德特工曾专门动用技术手段，记录下这些民间流传的带有讽刺意味的冷段子。这些定期收集到的“笑话大全”最终到了西德当局高层的手中，成为了解那些身处不同政治阵营的同胞们对政府和社会不满的第一手材料，作为衡量、评估对方阵营社情民意的常规手段。
说到开头的那则笑话，其背后有着深刻的政治和社会背景。僵化的经济体制，加上西方国家的封锁，致使东德国内常常发生物品短缺，需要的东西买不到。比如，东德老百姓吃不到香蕉。政要出国访问，一到宴会上先拿香蕉，因为当时在东德香蕉太宝贵了，只能从别国进口，本国根本不生产。由此可见，东德人拿香蕉来自嘲一番也就不足为奇。再比如：
“可以用香蕉来做指南针吗？”“当然，晚上在柏林墙上放一根香蕉，第二天哪边被吃过，哪边就是东。”
“为什么东德经济已经低到膝盖以下了？”“因为她想先蹲下再跳起来超过资本主义经济。”
我们今天能看到这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冷段子，还要感谢冷战时期来自西德的特工们。在人们的传统印象中，原属西德的联邦情报局（BND）是和美国中情局一样的国家级情报机构，他们不会把精力放在市井百姓口耳相传的那些插科打诨的笑话上。事实上，在东德政权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BND特工们从未停止收集那些流传在东德民间的笑话。获得这些民间资讯的途径则五花八门，包括使用蒸汽秘密开封私人信件、窃听电话等，甚至深入百姓生活中寻找机会记录下来，“尖端的情报机构会从杂乱无序的信息片段中整理出有价值的情报，联邦情报局也不例外”。德国《明镜》周刊在报道中说。
西德特工们严密搜集在东德民间流传的冷段子，并编成文件档案，在每年的狂欢季将这些“笑话大全”送到联邦情报局总部。
“这（搜集笑话）是我们工作的最大亮点。”前联邦情报局特工迪特尔·德斯海姆（化名）说，“包括总理在内的内阁官员每次都急着看最新的笑话汇编。”
透过这些笑话，西德情报部门可以评估普通东德民众对政府或其他社会问题的看法。这些笑话也涵盖了东德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民生到政治再到时事。
比如东德生产的“特拉比”（Trabant）牌汽车。在冷战期间，“特拉比”几乎成了这个国家的标志，30多年没有改变造型，技术落后的两冲程发动机让人印象深刻。特拉比在德语中是卫星的意思。这个名字起于1957年。那一年，社会主义阵营的苏联“老大哥”成功发送第一颗人造卫星。虽然特拉比的卖点是造型简单、车厢宽敞，而且非常耐用，但是它的动力表现非常一般。在东德流传有这样一个笑话：“想让特拉比的速度超过每小时100公里吗？把它推下悬崖吧。”
在德国公开解密的档案中，有这么一条广为流传的笑话揶揄特拉比不那么精细的做工———
“日本人这样测试汽车的密封性：他们把一只猫关进车里，三天之后，如果这猫窒息而死，那么车辆的密封性能判定合格。凡事爱争第一的爱森纳赫（特拉比的生产厂家）人决定效仿，用同样的方法来测试特拉比汽车。三天之后，如果这猫还待在汽车里没有跑掉的话，那么密封性就被判定为合格。”
另一则笑话则嘲笑特拉比结构简单：“一辆全新的特拉比有两个排气筒，所以你可以把它当独轮车来用。”
到了东德存在的后期，一辆二手特拉比的价格变得极为低廉，因此又出现了这样的笑话———
东西德国之间的经济和技术落差，也让东德人颇为苦恼，因此有人编出了下面的冷段子。
第三个人说，我上班准时，不早也不晚，他们说我的表一定是西德货，我不爱国。
在奥斯卡获奖影片《窃听风暴》中，一名低级别的史塔西（东德国家安全部的简称）特工在上司面前无
事实上，这则笑话并非为导演虚构，而是在东德广为流传的经典冷段子，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折射出东德让人透不过气的政治高压。透过这些笑话，也可以看出柏林墙另一边的西德对东德普通市民更具诱惑力。
这则笑话折射出一组令人心惊胆战的数字：柏林墙竖起的近30年间，平均每天就有8人以“破坏国家安全”的罪名被逮捕。如果算上线名东德公民中就有一人常年为秘密警察工作，对比于盖世太保（1:2000）和克格勃（1: 5830），这个比例可谓高得离谱。而前东德仅有的1800万人口中，却有600多万被建立了秘密档案，也就是说，每3个东德人中就有一人曾处于监控之下。
每当有重大的时事新闻出现，笑线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核泄漏。灾难发生后，当时的媒体没有立即公布消息，但小道消息却像长了腿一样。人们纷纷传言，领导们已经先将自己的亲属撤离了乌克兰首都基辅，而当局仍然不顾显而易见的灾难，要求五一国际劳动节大游行如期举行。
苏联政府对这次核灾难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东德民众极为不满，由此诱发出一批揶揄嘲讽的冷笑话：
“如果哪个农民从行驶中的拖拉机上掉了下来，那么他一定住在某座反应堆附近。”
除了这些关于时事的笑话，一些勇敢的东德人将取笑对象瞄准了当时的当权者们。其中，东德领导人埃里希·昂纳克又成为头号讽刺对象。
东德的领导人昂纳克想知道人民是如何看待他的，所以他化妆微服私访。他在大街上问一个人：“打搅一下，请问您觉得昂纳克怎么样？”这个人把他引到一个辅路上，确认四下无人能听见他说话，他贴着昂纳克的耳朵小声说：“我支持昂纳克！”
昂纳克在上世纪70年代早期开始领导民主德国。内政方面，昂纳克勾画出自由和谐的趋势，相反却通过史塔西国内反对派。在经济政策方面，他加紧推动国家和中央集权经济。在严峻的经济状况下，民主德国不得不从联邦德国接受上亿的信用贷款，使基本的生活水平得以维持。越来越多的东德市民对铁幕中的生活表现出不满情绪，有人借此编成段子流传。
问：什么是混乱？答：我们对国民经济不做评论。两个囚徒在监狱里相遇。其中一人问：“什么原因进来的？”“我是一个自行车零售商，呼吁过让昂纳克下台。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政治笑话在专制的环境中不断出现。”负责保管前东德秘密警察档案的德国官员克里斯托弗·克里曼说。
一些笑话成为分析相同政治阵营经济状况的材料。上世纪80年代初，波兰实行军事管制，停止一切工会活动，禁止罢工，实行宵禁。后来军事管制失败了，波兰经济遇到危机，人们买不到鞋子，更买不到酒，几乎所有商品都要凭票购买，物价飞涨。就此，东德人编出这样一则冷段子嘲讽时事：
“毫无疑问，在东德讲类似的冷段子无异于玩火。”克里曼说。当时遍布东德各地的警察组织史塔西无孔不入，由专业特工组成的国内监视网络更是铺天盖地，这些人发展的眼线万人口。他们视任何一个政治笑话为潜在的威胁。任何人发布讽刺政府机关或社会的笑话都可能受到迫害。
“曾有过这样的案子，有人因为讲讽刺笑话而被投入监狱。这种事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尤其严重。”克里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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