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道贫寒,24岁学画,擅画花鸟、虫鱼、山水、人物,画虾更是堪称一绝,已入化境;他是毕加索眼中了不起的东方画家,与吴昌硕并称“南吴北齐”。今日,我们一起看几个关于齐白石老人的小段子,大师的不羁个性和脱俗的生活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就说大名鼎鼎的齐白石老先生……齐爷爷一来,全院儿的孩子前呼后拥跑来看,虽然大家都知道,齐老先生由于特殊的处境,脾气比较特别。比如,到齐爷爷家千万不要吃他给你端出来的月饼和花生,那只是他待客的一个仪式,你要真动手,就等着回家挨揍吧。一来你真吃了,齐爷爷肯定心里不高兴;二来,你肚子肯定要出问题,那月饼和花生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保留到如今的。
第一次拜见白石老人是可染先生带去的。老人见到生客,照例亲自开了柜门的锁,取出两碟待客的点心。一碟月饼,一碟带壳的花生。路上,可染已关照过我,老人将有两碟这样的东西端出来。月饼剩下四分之三;花生是浅浅的一碟。“都是坏了的,吃不得!”寒暄就坐之后我远远注视这久已闻名的点心,发现剖开的月饼内有细微的小东西在活动;剥开的花生也隐约见到风动着的蛛网。这是老人的规矩,礼数上的过程,倒并不希望冒失的客人真正动起手来。天晓得那四分之一块的月饼,是哪年哪月让馋嘴的冒失客人干掉的!
然后我们就吃螃蟹。螃蟹是可染先生提醒我去西单小菜市场买的两大串,四十来个。老人(齐白石)显然很高兴,叫阿姨提去蒸了。阿姨出房门不久又提了螃蟹回来:“你数!”对老人说,“是四十四只啊”。老人“嗯”了一声,表示认可。阿姨转身之后轻轻地嘀嘀咕咕:“到时说我吃了他的…”
老舍先生藏画甚富,大都是精品。所藏齐白石的画可谓“绝品”。壁上所挂的画是时常更换的。挂的时间较久的,是白石老人应老舍点题而画的四幅屏。其中一幅是很多人在文章里提到过的“蛙声十里出山泉”。“蛙声”如何画?白石老人只画了一脉活泼的流泉,两旁是乌黑的石崖,画的下端画了几只摆尾的蝌蚪。画刚刚裱起来时,我上老舍先生家去,老舍先生对白石老人的设想赞叹不止。
老舍先生极其爱重齐白石,谈起来时总是充满感情。我所知道的一点白石老人的逸事,大都是从老舍先生那里听来的。老舍先生谈这四幅里原来点的题有一句是苏曼殊的诗(是哪一句我忘记了),要求画卷心的芭蕉。老人踌躇了很久,终于没有应命,因为他想不起芭蕉的心是左旋还是右旋的了,不能胡画。老舍先生说:“老人是认真的。”
白石老人家里人口很多,每天煮饭的米都是老人亲自量,用一个香烟罐头。“一下、两下、三下……行了!”——“再添一点,再添一点!”——“吃那么多呀!”有人曾提出把老人接出来住,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再操心这样的家庭琐事了。老舍先生知道了,给拦了,说:“别!他这么着惯了。不叫他干这些,他就活不成了。”
中央电影纪录片厂拍《人民艺术家齐白石》时让他拿点精品出来拍,他怎么也不愿意。后来还是徐悲鸿去做工作,他才勉勉强强从画台的“消息”里掏出几卷画子出来。他是细木匠出身,在画台里做几个暗格或者小抽斗之类的“消息”那还不是驾轻就熟。这些画被掏出后,一卷一卷放在画台上。徐先生一打开只见宝光四射,全是老先生毕生的精品。呕心之作!有一张画在金纸上的白茶花,上有一蛱蝶翩翩欲下。画得真是精妙绝伦!徐先生不住地用眼光看坐在对面的老头子,心想“这太鸡贼呀!”齐老先生坐在大圈椅中,两袖垂下。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真是狡黠啊!
周总理后来给老先生换了一处比较大的住所,搬过去没几天,老人住不惯哭死哭活的要回去。大家都不明白老人的心意。大四合院,花木扶疏不好吗?老舍先生说:“别!他这么惯了,不叫他干这些,他就活不成了。”其实里面还另有一层,老先生喜欢在家藏东西,东藏一处,西藏一处。藏东西的地方只有他知道。这一搬出来,虽说老屋还是家里后辈住着,他也不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齐白石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他把历年画画挣的金条都装在一个小口袋里,坐卧不离。住在北京铁栅屋时,天明即起,家里人正洒扫庭除。齐老先生到画室把荣宝斋的订件画了,然后再画其他订件,言不二价。按照墙上贴的润格来办事。世界之大,哪儿没有死皮赖脸的人,比如说:“齐老先生添条虾吧!”“齐老先生您受累!多画条鱼吧,我内人最喜欢鱼了!”齐先生也不说话,只是斜着看来客一眼,又不好当场驳人的面子,慢慢把笔濡墨,沉吟半晌,一笔、二笔。鱼、虾、蟹自画面跃然而出。但都不大精神,看着好像离水好几天,要翻肚子的样子。客人不解问曰:“这虾怎么看着像死虾?”齐老先生坐在圈椅中说:“活虾子市面上多贵啊!”主客心到神知,一拍两散。
这一天正是北平大风扬沙天。齐白石坐在画室里,听到外面有呦喝卖大白菜的。他坐不住了。他灵机一动想,“我何不画一张白菜去换白菜,那也不失为一段文人佳话呀!”铁栅屋外一个北方鸟蠢汉正守着一车白菜呦喝,脖子长筋抻得老长的。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戴一个小园眼镜,正看着他一车白菜出神,十分想吃的样子。这卖菜鸟蠢汉子见来了主顾忙招呼道:“老先生!你要称几斤?称给得高高的”。齐老先生从后面摸出一卷纸说:“我拿这画的白菜,换你一车白菜,你可肯么?”这鸟蠢汉子一听,勃然大怒说:“我不看你一大把岁数,窝心脚窝死你。大北风天!有这么消遣人的吗?倒想得美!拿一张画的假白菜,要换我一车白菜!”一顿咆哮,弄得老先生摸不着南北。齐老先生挟着画的白菜灰溜溜的走了,从铁樱屋的大门侧身钻进去说了一句话“嗨!真是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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