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命运发展,同样的性格展现,怎样将一部120万字的小说改编成一部两个多小时的舞台剧?话剧版《平凡的世界》在舞台上的每个细节都充分遵循了原著精神,其中所涉及到的重要人物角色以及主要支线在剧本中都被尽可能的保留下来。改编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导演宫晓东表示:“把大家印象里的《平凡的世界》进行改编,让大家走进剧场的时候,推翻旧有的《平凡的世界》的审美定式,建立起新的审美定式。角色还是那些角色,但是在舞台上有了新的解读,不同于电视剧和小说,它既从小说中走来又不拘泥于小说,这才是剧场的特色和魅力。”
改编作品不是一件不费气力就能完成的事情,因为这不是简单的翻译或者复制粘贴,而是重新去建立一个叙述体系,是向另外一种艺术样式的一次再创造。把《平凡的世界》完整清晰地展现在舞台上本来就是难事,而更要让观众从中启迪和反思,更是难上加难。
话剧《平凡的世界》中的主人公大都是生活在距离今天相对遥远的七八十年代的普通农民,这对于一群八零九零后的演员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为了能让他们准确地解读剧中角色的精神理念,采风成为一个绝佳的办法。
导演宫晓东曾说:“那个时候的精神风貌是这些年轻人远远无法想象的,能够给他们帮助、挽救他们贫瘠想象力的只有路遥和生活。这些时代的痕迹藏在深山的窑洞里、刻在乡村的土地中,需要演员去接触与继承。”
热血而普通却又不甘于平庸,这些年轻演员与剧中角色相近的心态,让这部话剧《平凡的世界》在舞台上呈现出更为深刻的精神内核,展现出独特的舞台魅力。
话剧《平凡的世界》是对路遥先生的一种真诚的崇高的致敬,也是对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当代文学蓬勃发展的、取得辉煌成就的一次赞美诗,更是对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一次深深的鞠躬,向创造了改革开放时代的中国农民在灵魂上的艰难探索表示由衷的叹服。
生活就是这样一个石碾子,看上去在原地不动地旋转,而每一次的旋转都意味着生活的重生,旋转着,旋转着,旋转出一幅无尽无休、变化无穷、引人入胜、令人惊叹、一悲一喜的长长的画卷。
我对《平凡的世界》的情感是在小说发表后的阅读中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路遥对陕北故土的热爱,对自己至亲至爱亲人们的深深眷恋,就像晨雾一般渗透进我的肌肤,浸润着我的心田。我曾经一遍又一遍的诵读小说中那些脍炙人口的篇章,或作为文学欣赏或伴我走进台词课堂。那一组组活生生的人物关系中所呈现出来的精神品格,在我心中缠绕起难以释怀的心结。那是怎样的年代啊!一旦回首,多少刻骨铭心的记忆就会涌上心间,久久挥之不去。甚至就在今年夏天,在陕北延川,我仍旧邀请了编剧孟冰先生,出品人李宣女士,以及当地的老乡及工作人员,在路遥家乡的土窑前,枣树下,重新品读我难忘的那些篇章。
“生活,生活!为什么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如果没有个李向前,她现在会仍然像过去一样,安安稳稳而又忙忙碌碌地操心着工作,内心平静得像一汪湖水……可是,为什么要给这湖面投进来一块石头,搅乱她平静的内心世界?而更为不幸的是,由于李向前这块生硬的石头的撞击,又使她对另一个人释放出真正炽热的爱情冲动——可是,当她也给别人的心里投进去一块石头的时候,却有没溅起任何一点水花……”我忘不了润叶,甚至她对少平的照顾都能使我耿耿于怀,她写给少安的那张纸条,就成为我品读的首选。
“孙少安内心的苦恼并不比田润叶少,当他在石圪节的公路上看完她那张一目了然的纸条后,先是惊呆了。
尽管他和她从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敢想过让润叶做他的媳妇。不管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可能,也就不可能去想。
可是,突然福从天降,一章白纸条如同一道耀眼的电光在他眼前闪现,照得他一下子头晕目眩了……”
我默念着这些章节,并为之配上世界名曲。这种诵读似乎成了一种仪式,一种我为自己建立的仪式,为我心中曾经有过的敬仰建立的仪式。为了诞生沉醉,为了构建崇高,为了在回味中向经典致敬。
孟冰先生写了路遥的一段心声开启了《平凡的世界》的帷幕。“我原名叫王卫国,路遥是我的笔名,1949年12月2日我出生在陕西省清涧县王家堡村一个农民家庭,八岁的时候,过继给在延川的大伯当儿子……”
现在,我就身处在阅读中想象过的庙坪山下,哭咽河旁,一阵山风吹过,仍会卷起黄土飞扬。我请延川的乡里人帮忙,在院子里撒了几只鸣叫的公鸡,门外还牵进来五六头哞哞叫的黄牛,窑顶紧挨的崖上,一群白色的山羊在吃草,羊倌就圪僦在树下。我请了延川县剧团的演员弹奏起弦音,吼唱起道情,信天游就飘荡在耳畔,“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鱼儿水上漂,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想起我的哥哥你等一等我。”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蹲在路遥家乡的石碾子旁,品读开始了。就在那窑旁的柴堆上,我仿佛看到少平捧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消瘦的面庞,冬妮娅银铃般的笑声,竟然被一阵山风再一次吹送到我的眼前。我这一代人,哪一个心中没闪现过冬妮娅的身影,包括内部读物《白轮船》中,吉尔吉斯人的那首古歌——“有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埃纳赛,有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埃纳赛,有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埃纳赛,有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埃纳赛”。
那一刻我心中的白帆也驶回了童年,在每一个记忆中温暖的港湾停泊。是啊,润叶会想起在双水村解冻的阳土坡上和少安一块用肮脏的小手扒“蛮蛮草”吃。我想起我爬上高高的崖畔采摘那一颗颗红红的酸枣。润叶会想起夏日里的东拉河水流一片碧澄,她和少安浑身不挂一条线,嬉闹着互相往光身子上糊泥巴。我想起在老家石家沟的流淌中,和光腚的伙伴们争抢太阳照耀下的青石板……我在干什么?想寻找什么?是不是为了进去?是的,对我来说,进去就是回到从前,就是依照我心中的记忆复原曾经有过的“情感天堂”,重构养育过我精神品格的“昔日家园”。
随着一阵阵公鸡的伴鸣,一阵乌云飘过,头顶上传来几声闷雷,雨滴将飞扬的黄土融化。瞬间,我看到了春天复苏的莽莽高原,听到了夏日里咆哮的滚滚黄河,之后一切又安静了下来,孙少平低沉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和身上攒着一种劲,希望自己扛着很重的东西,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不断头的走啊走……”就在延安大学身后的山上,静静的竖立着路遥先生的雕像和坟墓。从山下沿着小路向上攀爬时,我就一边喘息一边想起少安的这句话。路遥的像就在我们头顶,其实他正望着我们走向他,这话是不是就是在说他自己?小路两旁开满了大莉花,那正是六月的时候,陕北到处都能见到这花,山路旁,窑洞前……我开始采集这花。孟冰站在路遥像前凝望着,我扶着墓的石廓冥想着。偶然我看到雕像脸上有一块极大的黑斑,不是染上去的,是石料本身包含的,但是雕像的眼窝深陷。孟冰没有写雕像的正面,而是写了一座铜像的背影,“铜像坐落在一处高地上,因此可以从这里鸟瞰陕北大地。”雕像能看到什么?孟冰在想些什么?
“大街上照旧挤满了繁忙的人群。多少美好的东西消失和毁灭了,世界还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是的,生活在继续着,可是,生活中不断的每一个人却在不断地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生活永远是美好的,人的痛苦却时时在发生……”品读仍在进行,郭家沟里一片寂静,只有鸟儿在枣林深处鸣啭啁啾,太阳垂直的悬在当头,如同火一般炽烈,雨后的大地上蒸腾起一团团热雾。
“孙少平眼里噙着泪水,手里举着那束野花,心衰力竭的爬上了那个小土梁,他在小土梁上呆住了。泪水静静地在脸颊上滑落下来,小山湾绿草如茵。草丛间点缀着碎金似的小黄花。雪白的蝴蝶在花间草丛安详地翩翩飞舞。那棵杜梨树依然绿荫如伞;没有成熟的青果在树叶间闪着翡翠般的光泽。山后,松涛发出一阵阵深沉的吼喊……
他听见远方海在呼啸。在那巨大的呼啸声中,他听见了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笑声在远去,在消失……
他来到杜梨树下,把那束野花放在他们当年做过的地方。此刻,表上的指针正指向两年前的那个时刻:一点四十五分。
指针没有在那一时刻停留。时间继续走向前去,永远也不再返回到它经过的地方了……”
孙少安和田润叶,孙少平和田晓霞,田润生和郝红梅,这三对人物的精神状态成为品读的核心内容。
“在一个满天飞霞的傍晚,有个提着小包的瘦高个青年,从前沟道的架子车路上走来。他蹚过霞光染红的小河,来到了这块玉米地,一直走到了她面前。
她说不出话,流不出泪,只是惊讶地看着他。世界在一瞬间凝固了。紧接着,天地一齐像飞轮般旋转起来。
亮亮惊恐地依偎在红梅身上——他对任何走进母亲的男人都永远怀着惧怕。孩子问:‘妈妈,他是谁?’
她抱起儿子,幸福地闭住眼睛,投向他伸开的双臂之中……”在哭咽河的小石桥上,我捧着《平凡的世界》,沉浸在自己的诵读中,泪水遮住了我的双眼,我几次摘下眼镜,仍旧不能将泪水擦拭干净。小说中对社会政治背景和各级政府人事变动的描述我已经顾不上了,我知道,时间的流驶,总是悄悄改变人们的生存环境;自然的,人们的思想重心和审美情趣,也必然会发生迁移。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和生活节奏的成倍提速,人们的视野里充斥着纷繁复杂的内容,兴奋点也逐渐扩散,文学似乎也不再是最能激起共鸣的媒质。但是我相信,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向往是不会改变的,事实证明《平凡的世界》中,年轻人成长的磨砺及他们纯真动人的情感体悟至今都还能深深的感动着世人。
就是在那棵杜梨树下,少平对晓霞说,“……在农村箍几孔新窑洞,在你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但对我来说,这却是实现一个梦想,创造一个历史,建立了一座纪念碑!这里面包含着哲学、心理学、人生观,也具有我能体会到的那种激动人心的诗情。当我的巴特农神庙建立起来的时候,我从这遥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它的辉煌。瞧吧,我父亲在双水村这个乱纷纷的’共和国’里,将会是怎样一副自豪体面的神态!是的,我二十年来目睹了父亲在村中活得如何屈辱。我七八岁时就为此而伤心得偷偷哭过。爸爸和他的祖宗一样,穷了一辈子而没光彩地站到过人面前。如今他老了,更没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我已经有能力至少让父亲活得体面。我要让他挺着胸脯站到双水村众人的面前!我甚至要让他晚年活得像旧社会的地主一样,穿一件黑缎棉袄,拿一根玛瑙嘴的长烟袋,在双水村的’闲话中心’大声地说着闲话,唾沫星子溅别人一脸!
晓霞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亲爱的人!她完全能理解他,并且更深地热爱他了。”
这种对梦想的独特表述,在今天已经越来越鲜见了,她是如此鲜活!如此乡土!但又如此单纯而高贵!我甚至不惜工本一字又一字的抄写,就是为了能找回往昔有过的精神享受,情感体悟以及生命状态。随着年代的流走,我们已经与那个时代告别了,尽管刚刚分手,却已然像过了百年,我多想把她拽回来!路遥的雕像依旧在望着我,风会把我的诵读声传送给他。
今晚,一群年轻人围坐在我的身旁,眼睛闪烁着新奇而热烈的目光。坚持住,把品读进行到底,让崇敬伴随我们自始自终。为了拽回来,首先我要进去,只有进去,回到从前,才有资格出来面对今天。
④7天内有中高风险区旅居史,包括中、高风险区所在县(市、区、旗)旅居史,未能按《广州市出行防疫政策》完成集中隔离、居家隔离或“三天两检”的。
2. 观众检票入场需出示健康码绿码及行程码绿码、48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测体温有序排队进场;
如有其他未尽事宜,以广州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通知为准,请听从现场工作人员指引。
请输入你的在线分享代码
额 本文暂时没人评论 来添加一个吧
发表评论